故事：农村女孩因购买奢侈品欠下巨额债务，她去世后，我在她的聊天记录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你拿到她的电话了吗？”

“你约她见面干什么？是为了采访她吗？”明月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但在选题会之前，为了避免选题重复，我查看了近三个月来的稿件，并没有看到你写的相关文章，你拒绝我的选题的时候也没有说清楚。”

“我没必要跟你汇报我采访过谁吧？”陆青林淡淡的问道。

“姐，我知道你是领导，但你一定要时刻摆出领导的样子吗？”陆青霖此时还摆出一副领导的样子，明月又好气又好笑，她急了，也顾不上上下下的关系，直接反驳道。

“我知道，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能不能留在莲子先生身边还很难说。不过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我知道，就算我采访你，你也不可能帮我发表出来，那我又何必坚持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陆青林爽快的问道。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愿意为了工作当社奴？工作不开心就换，不信你去看看95后离职率有多高，要不是佩服你，我才不会来找恋子先生呢！”

明月是陆青霖的小粉丝，一直对陆青霖不喜欢她耿耿于怀，连二编辑部的部长莫一凡都能看出她身上的“潜力”，而她的偶像却看不出来，难道是他视力不好？

陆青琳一愣，没想到这个敢跟她挑战的实习生，竟然是来公司“追星”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明月很快就发现陆青霖的神色松了下来，说实话女神平时太冷了，表情总是紧绷着，就像一块瓷器，细腻光滑，美丽却冷漠，如今瓷器有了裂痕，她终于感觉自己像个凡人了。

明月见自己的投诉起了作用，便问道：“你采访过杨梦雪吗？知道她为什么办理裸贷吗？”

“是啊。”陆青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说这些。

“杨梦雪也是莲子先生的粉丝，她加了我的工作微信，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就把我当成了后盾，跟我说起了自己借钱的事情，我觉得是个不错的话题，就约她见面采访。”

“所以我今天报道话题的时候，你就知道我采访的人是杨梦雪了？”

“没有，我是在选题会之后，看到新闻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她。”陆青林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失落，“我以为我已经说服她了。”

“说服她什么？”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采访吗？”陆青林眯起眼睛，眼里又恢复了那种凌厉之色。

“为什么？”在她气势的压迫下，明月缩短了身形。

这个故事似乎很长，陆青林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直接把那天的采访录音播放了出来。

“姐，你想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光有好成绩就够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还带着点口音。这是杨梦雪的声音吗？

明月紧张地听着，屏住呼吸。

“我父亲从小就教育我，一个人的外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内在品质。我留着像男孩一样的短发，穿着宽松的衣服，从不化妆。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我以为我父亲是对的，但当我上了大学，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这些细微的差异，在大学军训的第一周，逐渐显现出来。

杨梦雪把自己的裸贷经历跟陆青林说了一遍，陆青林全部记了下来。

军训第一天，课间休息，女学员们聚集在树荫下乘凉、喝水。

杨梦雪有些口渴，看到室友王双在喝水，便走了过去说道：“王双，能给我喝点水吗？”

不只是王霜，就连她身边的几个女生都愣住了，她们都惊讶的看着她，仿佛她问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你没带水吗？”王霜问她。

“我忘了。”她坦然回答。

王双也没再说什么，拧开杯子的盖子，倒了点水递给了她。

她对王双道谢，并喝了下去。

那天下午，她感觉那些女孩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那天晚上她才知道答案。

她在卫生间遇见了王霜和宿舍里的另一个女生李宁宁。卫生间里人头攒动，水汽弥漫。那两个人没有看到她，但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杯子是我自己用的，连我爸妈都不可以碰，你却让她喝你的杯子，这不是太恶心了吗？你为什么不拒绝她？”

李宁宁一脸厌恶地说道，“如果陌生人用了我的杯子，我宁愿把它扔掉，再也不碰！一想到她的口水会沾到我的杯子上，我就觉得恶心！”

“她找我要水喝，我总不能拒绝吧？”王霜倒是老实，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如芒刺在背，“我不明白她找我要水喝干什么，真是有点恶心，我下午一个杯子都没喝水。”

两人都接满了水瓶，挤过人群出去了，只剩下杨梦雪一个人在外面。

原来，别人的水杯是不可以碰的。

第二件事，是军训第二天，下午训练前，室友们午休后起床，等待集会哨声响起，王霜坐在上铺，看着镜子，抱怨道：“这几天晒黑了。”

“对啊！涂防晒霜没用的！”正在涂防晒霜的李宁宁回应道。

“你用什么牌子的？”王霜问。

说起化妆品，大家兴奋起来，纷纷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

杨梦雪这辈子都没用过化妆品，每天早上洗完脸就用毛巾擦，室友们说话的时候她根本插不上话，甚至连他们说的新名词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姐妹们，我有防晒喷雾，你们要用吗？”

“哦，请传给我吧，谢谢！”

“我也想要一个。我也想要一个。”

“这样双重保险，虽然涂了防晒霜，但还是要用喷雾。”

防晒喷雾在室友间传递着，杨梦雪默默地看着他们，明显比她白了一点，皮肤状态也比她好很多，尤其是隔壁床的王双，皮肤白皙细腻，就像春天盛开的白玉兰。

“梦雪，要用吗？”防晒喷雾递到了她面前。

室友们早就注意到她没化妆，但还是得对她客气一点，不然气氛会很尴尬。

可杨梦雪比她们更尴尬，用了，舍友们肯定会笑她装逼，不用呢，大家都用，就她一个不用，真是不合群。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不用了，谢谢。”最终，自尊心让她选择了拒绝。

但从那天起，她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室友们不一样了，而室友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杨梦雪想跟室友们搞好关系，就帮他们挑水买饭，跑腿取快递，帮他们点名，帮他们写作业，还试着买了些化妆品，一开始买的化妆品都是平价的，效果都不太好。

他们在一间很大的教室里上课，六个人一排坐着。

坐在边缘的李宁宁突然对坐在身边的杨梦雪说道：“我的手好干，你帮我问问他们谁有护手霜啊？”

杨梦雪正好带了，便从书包里拿出来，说道：“我带了，你用我的吧。”

那是一瓶美加净护手霜，学校超市里有卖的，很便宜的产品。

“算了算了，我不需要。”李宁宁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她和室友一起去屈臣氏逛街，营业员跟着她们推销：“姐，你脸上这么多痘痘，清洁很重要。我这里有火山泥面膜，很有效，你回去试试看。”

这时，杨梦雪刚好走到书架尽头，对面的墙上有一面镜子，她无意间瞥了一眼镜子，立刻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女子满脸痘痘和凹坑，就像蟾蜍背上的鼓袋，令人恶心不已。

这真的是她吗？

自卑、羞愧、尴尬、尴尬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她比以前更加恨自己，她明白了为什么室友们都疏远她。

“这个面膜真的有用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和不自然。

“是的，很有效，能把你脸上的痘痘全部洗掉！”导购员保证道。

“多少？”杨梦雪鼓起勇气。

“199。”

“这么贵？”杨梦雪倒吸一口凉气，她这辈子穿过的最贵的东西，就是高二那年买的299块钱的羽绒服，一直穿到现在，其他的衣服，很少超过百块钱。

她没想到一小罐面膜竟然这么贵。

但当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满脸痘痘时，她咬牙买了下来：“就当是对自己的一种投资吧。”

她这样安慰自己。

但她不知道，一旦这道心理防线被打开，第二次购买199元的东西就变得很容易了。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容易，从节俭走向奢侈也很容易。

父亲让她不要省钱，每个月给她1000元。她知道父亲挣钱不容易，所以她花钱非常省，每天的伙食费控制在12-15元，尽量把每个月的伙食费加上各种杂费控制在500元左右。结果，上大学一年多，她还是攒了一些钱。

她用这笔钱加上自己的兼职收入和奖学金购买了化妆品和衣服来打扮自己。

“我正在投资自己。”

可以花的钱越来越少，她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寻找各种兼职，家教、餐厅服务员、街头发传单……

但这些工作都赚不了多少钱。她想要一份有报酬的工作，想要赚更多的钱，想要洗去贫穷的耻辱，想要像一个正常的女孩一样，摆脱歧视。

为了赚更多的钱，杨梦雪开始寻找能赚更多钱的兼职，而转折点发生在一次兼职培训期间。

大三暑假的时候，杨梦雪参加了一家公司的实习招聘，工资很高，一个月八千多，如果实习期间表现好的话，还能转正，这优厚的工资待遇，让杨梦雪心动不已。

但唯一的问题是，杨梦雪的能力还未达到要求，所以需要参加培训，培训费用为一万元。

她没有那么多钱，也不想失去工作，但公司向她提出了另一项协议，即先偿还贷款，然后允许她在正式工作后分期偿还。

杨梦雪没想到公司会提供这么人性化的服务，立刻就签了协议。

培训班是暑假上去的，课程是计算机编程，杨梦雪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老师讲课枯燥深奥，教材是英文的，厚厚的一本，她只认识几个单词，虽然很努力听讲，但还是一头雾水。

培训结束之后，需要先参加考试，通过了考试才能正式上岗，杨梦雪考试不及格，被淘汰了。

虽然她没有得到这份工作，但是招聘负责人告诉她，他们公司和培训机构是两个不同的公司，既然她已经参加了培训，就要尽快继续缴纳培训费，否则他们就要以合同为由起诉她。

那人威胁她的话非常狠，让杨梦雪感觉，如果她不还钱，他们就会把她告上法庭，这会记在她的档案里，她这辈子就完了，以后就不能再考公务员了，也不能再参加大公司的招聘了，因为“会有人查你的档案”！

这种骗局，稍有阅历和常识的人都能看穿，但是杨梦雪二十多年生活在学校这种简陋的环境中，对这个人还是有些怕的。

她不敢告诉家人，更不敢告诉室友，怕被他们嘲笑。

当时校园里流行各种校园贷，她认识了一位做贷款生意的学长，学长帮她申请了贷款，还清了欠培训公司的一万元钱。

“原来杨梦雪贷款是这个原因啊。”

录音结束，只剩下杨梦雪轻轻的抽泣声，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陪她去报警了。”吕青林补充了录音里没有的后续内容，“警方立案了，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

“没想到她室友把这件事发到网上，事态闹大了，学校只好出面表态，并进行调查。”

“学校知道，同学知道，以后杨梦雪的父母、亲戚也会知道，要是她因为这个辍学，那她的一生就完了。”

“你问我，为什么采访了杨梦雪，却没有把采访记录公布出来。”陆青林回答了明月的疑惑。

“如果我写下来，那将是一把杀死她的刀。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应该写下来，让别人看到。有时候我们需要埋葬一些痛苦，沉默也是一种表达。”

明月思索着陆青林的话，又想起了杨父脸上的泪水。

“林姐，你能把这段录音给我一份吗？我要发给她家里人。”

“这会给她的家人带来二次创伤。”

明月觉得陆青林说的很有道理，在这次采访中，杨梦雪的自卑，被室友疏远和鄙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的家庭条件所导致的。

虽然杨梦雪也知道父母养活自己的不容易，也理解父亲的辛苦，但是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的无能，才造成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明月想象着杨父听到录音之后会如何自责，心里也难受，可是……

“她的家属也有权利知道她的死因不是吗？”明月问道，“我们跟他们说了，有这么一段录音，也是杨梦雪借裸贷的原因，听不听，应该由她家属自己决定吧？”

陆青林未予置评。

明月赶紧过去拷贝，考虑到文件比较大，她也拷贝了一份到U盘里，给表妹孙雅竹发了条信息，问她在哪，想去找她。

两人选了离那群喝酒的男人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家已经关门的按摩院，孙雅竹坐在按摩院前的台阶上，说起了往事：

“在我们这个小县城，就如你们所说，男孩比女孩重要。每个家庭都想生个儿子。”

“第一个孩子生不出来，就生第二个，第二个孩子生不出来，就生第三个，反正我就是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没儿子的人会被人瞧不起，被人嘲笑是绝种的家族，可我舅舅就只有小雪一个女儿。”

“小雪她妈为什么不生二胎呢？”明月问道。

“我姑姑身体不好，生二胎风险很大，所以我舅舅就不让她生。小雪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很优秀，比一般的男孩子有上进心得多。”

“你看我，我比小雪大三岁，初中还没读完就辍学了，小雪的成绩一直很优秀，她高考的时候，我们县里只有三个人考上了N大学，两个男生，另外一个就是她。”

“我舅舅跟别的家长不一样，他虽然没受过多少教育，但却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他天天跟我们这些小孩子说，虽然我们是女孩子，但也不比男孩子差，只要我们好好学习，就能有好的未来。”

“我因为成绩不好，初中都没读完。父母希望我出去打工挣钱，但我舅舅不同意，他说梦梦还小，如果现在出去打工，我的人生就完了。”

“后来听说有医学院招生，就派我去那里学习，去年就进了我们县里的一家医院，当上了护士。”

明月没想到杨老爷子竟然会有如此开明的想法，心中不禁对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瘦削的男子充满了敬佩。

“他对小雪没什么意见，我舅舅说，只要小雪想继续学业，他就会继续支持她，让她读硕士、读博士。”

“我舅舅虽然支持小雪读书，但他真的很辛苦，我姑姑身体不好，需要钱买药，小雪读书也需要钱，家里的重担全都落在他身上。”

“不像现在，农民工只要努力，一个月能挣五六千块钱，甚至上万块钱。那时候我们很穷，特别是在我们那个小县城。我叔叔在工地做装修工，一天只能挣六七十块钱。”

“有时装修的房子没有电梯，水泥和石灰就得一袋一袋地往楼上搬。他每袋的工资是五元，但年轻的装修工们嫌钱太少而不肯干，所以他只好把活儿全部搬上楼。”

明月听得心里很感动，她想起了在杨梦雪的宿舍里看到杨父捡兰蔻眼霜的情景，还有他那笨拙粗糙的大手。

“姑姑身体不好，经常住院，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一直比较拮据，不过舅舅对小雪还是挺宠的，她有啥要求，舅舅几乎都会答应，真是把小雪宠成了小公主。”

“刚上大学的时候，学校允许学生申请助学贷款，小雪想申请，但是她舅舅不让，怕她申请助学贷款被同学看不起。”

明月想起今天下午在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孙雅竹对她说的话：

“小雪的死，对舅舅的打击很大，他很自责，认为是自己没有给小雪足够的生活费。”

如果杨先生知道女儿贷款的原因，他的愧疚感会不会更强烈一些？

明月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距离离开N市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明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公司的主编大概在一个月前采访过杨梦雪，知道她贷款的原因，我这里有当时的录音，你要听吗？”

孙雅竹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犹豫了片刻后，她说道：

“你稍等一下，我去问问我叔叔。”

孙雅竹起身回到小餐厅，没一会儿，杨父就跟她出来了，他看上去比下午见面时更黑更瘦，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明月打了声招呼，点开了手机里复制出来的录音。

“原来，真正害她的是她的室友！”孙雅竹听完音频，苦涩的说道。她握住明月的手，哀求道：“求求你帮帮我们，揭发——”

“雅竹！”一直沉默的杨父突然开口了，他看向明月，明月感觉他的目光，如夜色般幽暗。

孙亚竹疑惑的看着他。

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转头问明月：“你能给我一份录音吗？”

明月连忙答应道：“是啊，是啊。”

“还有一件事，麻烦您了。”杨父的声音乍一听，并没有什么特别，可再听，却感觉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你说。”

“孟雪的事情就别再报道了，这件事情并不光彩，而且就算再怎么宣传，对孟雪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明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翻着杨梦雪的手机，看到了她和她爸爸的聊天记录。

两人聊天很少，大部分都是杨梦雪给爸爸汇报成绩，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她拿到了奖学金，她告诉爸爸这个好消息：“爸，我的奖学金发了，三千块钱！”

杨爸爸回答：“很好，别骄傲，继续努力。”

“继续努力”四个字中，有三个写错了。

“我想给你和妈妈买点东西。”

“不用，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吧。”

“你还有钱吗？你没钱，爸爸有钱。”

这是杨父发给杨梦雪的最后一条信息，从日期来看，当时杨梦雪已经去世了。

很有可能，杨父早已收到女儿自杀的消息，或者是得知杨梦雪自杀后才发的这条消息。

他一直把女儿自杀的原因归咎于自己，因为自己穷困潦倒，无法给女儿提供更好的生活，女儿只好借钱，最后被逼上了绝路。（作品名：《交通杀人：虚荣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