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女儿最难以接受的真相?竟被她笑着戳破了
初次登台网络直播时,喜剧艺人小蝶从业已有三年光阴。她伫立于幕前,努力适应现场的氛围。她提及幼时险些被送离家庭的经历,又自诩为母亲结扎术后诞下的“意外产物”。
这个情节在去岁初夏被网民发布帖子,登顶过热搜榜首,那是小蝶在某个现场表演时的影像记录,她以平静的语调叙述着听起来近似阴间趣闻的段子,比如,每个生命诞生前都要通过输卵管这条赛道,我的赛道是我亲手开凿的,我的出生证明性别那一栏填写的是“医疗意外”,我呱呱坠地就成了“不受法律约束者”,领养孩子比购买宠物更合适,我的父母年纪偏大,我母亲略有贫血,想稍稍补充些气血……
这个段子现在播放的版本跟去年播放的版本不一样,少了些尖刻的棱角,多了些长进的转变。鸟鸟的评论道出了许多网友的想法,有些经历它不只是听起来很惨烈,它实际上就是很惨烈。小蝶是我见过最能体现顽强生命力的女性。
小蝶是今年脱口秀节目上的新人。(图/受访者提供)
我在《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第二季第二赛段录制时采访了小蝶,她向我分享了段子背后的经历。她借助脱口秀表达自我,直面许多人不敢直视的困境,——“大家难以接受的是,你的出生可能不被期待,或者你的父母其实并不那么爱你。”
她也曾想从这种“能扛”的离奇故事里,挣脱出身背景,规划出一条宽广的人生路径,在这条路上,她是活力十足的小蝶,她认命了“不被看好”的起点,也认命了和父母情感日渐疏远
她的经历,依然存在诸多生动片段尚未公开展示。接下来这些内容,根据小蝶本人的陈述整理而成。
“来都来了”,
小蝶的“命硬”哲学
听完我讲的关于自身来历的奇特故事,不少听众表示难以置信我是在1997年出生的
我出生于山西省的一个乡下地方。如今父亲七十岁高龄,母亲六十三岁。在我出世之前,母亲实施了输卵管结扎手术,手术后的第三年我才来到这个世界。那时家里已经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原本以为自己是家中的第三个孩子。后来听亲戚们说,我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哥哥,只是他在幼年时遭遇意外不幸去世了。
小蝶于2023年初回山西老家拍摄的画面。(图/受访者提供)
我降生之日恰逢清明时节,我的来历在村落中早已传扬,人们说我仿佛是从岩石中孕育而生。幼年时我就对生命终结习以为常,由于家族长辈年事已高,家中时常有人离世。当地有个规矩,一旦家中亲人离世,便不能悬挂红色的门楣装饰。孩提时代我就感到不解,为何我家从未见过红联。
刚出生的时候,我几乎就要被父母送走了。最初我把它当作笑话讲,说是我们家“重男轻女“,但后来我觉得这样有点太套路了。当我努力想象他们当时的样子,才慢慢明白他们的想法。
家里原本就有哥哥姐姐,他们年龄相仿,成长经历几乎一致。父亲年纪已经不小了。全家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睡觉,突然又添了一个孩子,对于当时经济拮据的农村家庭而言,考虑把我送走是很自然的事情。
因此我在节目里介绍的是段子新编的版本,我把剧本改成母亲有“收藏癖”,以“既然来了,或许将来能用上”为由没把我送走,母亲坚持的还是“养儿防老,孩子多些就多些保障”的想法,后来我长大了,穿着哥哥姐姐的旧衣裳,也接收了哥哥姐姐小学、中学的全部课本,上课时看着和同学们不一样的教材,仿佛在玩一个叫“找差异”的游戏。
我也未曾料到“法外狂徒”的段子于去年引发网友热议,甚至登上了热搜榜,那时我上网浏览,阅读网友的留言,感觉像是进入了“童年回忆的聚集地”。有网友讲述彼此相似的出生故事,也有很多网友用“笑着笑着就流泪了”“东亚女性的一生都是极好的笑料”这样的说法来评价我的段子。
小蝶演出近照。(图/受访者提供)
我起初不清楚大家为何觉得这段文字有分量,里面并未提及有人离世,我的双亲最终也没要将我送走,许多人的遭遇远比这更为沉重,令人心酸。接着我才逐渐明白,人们难以释怀的是——某些人的降生并未受到期盼,或者说无法接受父母原来并非那么疼爱自己。
这个笑话反复修改过多次,我修改它的时候也是不断整理自己经历的过程。在不少人眼里,以前的版本更辛辣,直接把“重男轻女”暴露出来,并且总是说“命硬”。
之后我调整了内容,不想把“运气好”当作自己的代名词。在这个“运气好”的领域,我无法再深入挖掘。“运气好”仿佛把所有事情都归咎于神秘力量,但实际上生活中每件事都有人为的起因。
我觉得“运气强”的对应词是“运气佳”,没人会讲是“运气弱”。温室里经人照料的植物,它是不必很强韧的。只有大自然中,特别是在石头的夹缝中生长的杂草,它必须非常“运气强”才能存活。“运气强”其实是一种“幸存者偏差”。
所以“有留存价值”是我文章里着重表达的要点。我们常听长辈说“既然已经来了”。不论我们的降生是否被期盼,关键在于“既然已经来了”,人生本是自我负责的个体过程,其中蕴含着“生命本身就具有意义”的生存观念。
成为一个“小孩”要经历什么
我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却比同龄人早慧许多,父亲总是袖手旁观,母亲却十分强势,哥哥成年后性情大变,变得极其暴躁,我嫂子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是第一个建议她离开的人,因为我看透了家里的问题,希望她能摆脱这里。
从小到大,我总感觉自己的降生并非被期盼。六岁那年,我常常琢磨,该如何把生命归还母亲。她经常说,我的生命都是她赋予的,我为何不听从她的指令。这句话,无论在什么场合,她都用它来左右我的选择。
有一次,我进入厨房,握住了刀具,向她表明,我将生命归还于你,她因此感到震惊,陷入了沉默之中,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激烈的情绪交锋,是我迫于无奈,将不利局面转变为有利态势的应对手段,表面上我递给她一把刀,本质上是我试图重新掌控自己的决定权。
小蝶10岁前住的旧房子。(图/受访者提供)
我在文字中提及,收到了兄长姐弟们遗留下来的教材。其实我对此并无多少不快,因为我自幼便热衷于探究书籍所描绘的种种天地。通过阅读,我确实寻得了灵魂的寄托,也找到了排遣心中烦忧的方法。祖父离世之际,遗赠了一摞书籍,当时无人重视那摞书,但我将其悉数搬回了住处,里面既有武侠故事,也有佛学典籍。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迷上了金庸的作品。我尤其钟爱欧阳克这个角色,尽管他是反面人物,但我却对他生出几分理解。我能体会他内心深处对家庭的向往,对得到宽恕的期盼。他最终的结局让我深感惋惜,我常常幻想能为他构思一个与众不同的结局。
童年时,我耗费了许多时光构思一个宏大的故事情节。故事中虚构了一位名叫“小蝶”的人物,她因战火纷飞诞生之际,被双亲寄养在隐世高人门下。她踏上寻根之旅时,邂逅了欧阳克,两人因诸多际遇结缘,最终心灵契合,形影不离。为她命名之际,恰巧途经一片菜畦,一只彩蝶翩跹而至,姿态轻盈,无拘无束。这也是我表演脱口秀时所用的名字“小蝶”的来源。
朋友画的小蝶画像。(图/受访者提供)
我九岁那年的某个时刻,父母正在争执,我试图调解,却遭到他们的指责:"要不是你突然来到我们家,我们早就分开了。"他们争吵持续到深夜,最终都疲惫地睡去。然而我那晚始终无法入眠。后来我悄悄爬上屋脊,那里晾晒着腌制好的菜干,突然想起《水浒传》中好汉们的豪饮场景,便抓起一块牛肉,就着酒水慢慢咀嚼。无意间发现了父亲秘密存放的啤酒,我一边品尝着,一边嚼着咸菜干,感觉自身相当有型。
许多人认为,日出的景象就是天空渐渐光明,太阳慢慢显露,随后升起。我的看法却并非如此。我初次目睹完整日出的那个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我家所处地势较高,周围三公里范围内均为群山环绕,日出前半小时,天地一片漆黑,但黎明时分天空极为壮观,令人心潮澎湃,你能看见附近的山峦都披着银边,接着转为金边。这让我想起武侠故事中描写日出的场景,感觉和他们产生了强烈的情感连接。
先前我正为“为何要降临人世”的困惑所困扰,就在那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我心中涌现。我忽然领悟到,实在无需深究出生的缘由,世间有无数风景亟待我去发现,拥有这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小蝶对周遭的观察和感悟。(图/微博截图)
小学六年级初次经历月经时,我表现得十分平静。之前曾阅读过医院提供的健康手册,了解了相关生理常识,明白这是女性正常的身体过程。然而,对于具体操作,如如何更换卫生用品,以及更换频率等细节,我却一无所知。有一次,我将弄脏的裤子偷偷藏在沙发下方,结果一年后被母亲发现,但她并没有责备我。然而,当我对母亲提及某物已有四十年历史,她仍感到十分诧异,询问我们学校为何要教授此类事物。
阅读这种爱好,使我在心灵领域获得了一些通路,不过,若要实现生命与自我的深度融合,就必须经历一段不易的时光。
我是家中仅有的一个考入高中和大学的人,就读于本市最顶尖的学校,同时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差异。多数同窗不仅学业出色,家庭条件优越,相比之下我愈发感到自卑,过去因成绩而建立起来的自信,如今让我觉得自己毫不起眼。
哥哥嫂子刚成婚,我妈就天天念叨着要孩子,甚至骂嫂子是“没用的母鸡”。等到侄子呱呱坠地后好几年,正值我读高中,家里简直一团糟。我总得在我妈面前装作“老妈”的样子,她时常找我倒苦水,我们母女俩的关系真是颠倒了。
当时家里矛盾重重,夫妻之间、婆媳之间以及几代人教育理念上的分歧不断,搞得乌烟瘴气。哥哥姐姐常年不在家,侄子是我妈带着长大的。我妈总爱跟侄子抱怨,说他的亲生父母不要他了,硬是塞给她养。看着侄子,我总觉得自己的过去正在他身上重演。我心中感到一种沉重的使命,让我难以呼吸,这些不良感受干扰了我,致使我高中时期的学业成绩急剧下降。
我对周围发生的事感到很无助,觉得自己即便考入了这样优秀的学府,也毫无意义,无论多么努力工作、赚取多少财富,都不可能超越其他同窗,也无法扭转家庭的面貌。
小蝶养的一只猫。(图/受访者提供)
再往后想,我家里仿佛是各类常见家庭矛盾的浓缩集合,长辈与晚辈之间,或是不同代际之间,总是不断出现资源分配和权力归属的矛盾,家中的每位成员也都背负着各自的心理阴影和情感渴望。家庭成员之间的界限不清,有时过于干涉,有时又情感淡漠,而家中所有的争执,都让我这个年纪最小、共情能力特别强又容易受伤的孩子,毫无选择地全程看见,在还不懂得分辨是非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一切都默默承受下来。
日子久了,我仿佛在精神上变成了一个拯救者,觉得自个儿和家人是拴在一块儿的,我有责任也有本事把这个家救回来,我使劲折腾,可啥用也没有,这种没辙的感觉整成了我青少年那阵子的主旋律,直到我不再试着去扭转他们的观念和指望,才算是真正学着当个“小孩”。
没法断亲,只能稀释
许多人都讲二十八岁会出现“初老”的烦扰,不过我的亲身经历却截然不同——在少年时代,我长期处于“上有长辈下有小辈”、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的状态。直到二十八岁那年,我才慢慢重新体验到“青春年少”的意趣。我逐步认可了与家人缘浅的事实。
我过去常在笔记上写下“喘不过气”和“想要离开”来描述我的成长环境,但现在认为这些表达过于压抑了,我无需责怪他们未能领会我的感受。特别是当我独自谋生,经历种种艰辛时,慢慢体会到他们的艰难处境。
大学毕业的小蝶。(图/受访者提供)
离开学校后,我辗转于各地寻找工作机会,更换过多次住所,曾借宿于青年旅社,还有过一段露宿街头的日子,独自在一处天桥下陪伴着行李度过了一整晚。遭遇意外导致摔伤后,我长时间无法正常行走。由于服用了含有激素成分的药物,同时那段时间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和精神负担,我的体重迅速攀升,以至于原先的衣物都已无法穿着。
在情感交往中,我意识到自己常在亲密互动里充当着“拯救者”般的角色,具有强烈的想要修正他人的倾向。更令人无奈的是,我常常从自己身上看到母亲的印记。我习惯于牺牲自身、倾注情感,以此期望获得对方的回应。
人是由所处环境塑造的,即便脱离了那个环境,自身仍会留下一些印记,这种影响往往是在不经意间产生的。时常会有这样的领悟,许多行为模式的形成是无意识的。我过去习惯的人际交往方式,正如母亲常言“即便你此刻没有食欲,准备的早餐也必须接受”。然而如今我明白了“付出未必被珍惜”,并且认识到他人给予的善意并非必须全盘接纳。取悦他人远比取悦自己困难得多,为了取悦他人而采取的行动,往往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脱离了不正常的伴侣关系之后,我能感觉到自身承受的压力正慢慢减轻。人如同树木,身体仿佛年轮,往昔的经历给心灵留下的创伤也变成了身体上的痕迹,它积聚了心理的负担,比如家庭环境的烙印,比如情感互动带来的伤害。
比如我头部有一处痕迹,是幼年时母亲和姐姐未能稳住我,跌落在地面时造成的。我起初对这件事很在意,觉得它就是她们不愿抱我留下的印记。然而岁月流逝,我许久未曾照镜子时关注过它了。那道痕迹依然存在,但我内心已不再在意了。情感负担减轻,体现在身体重量的下降,也是同样的情形。
小蝶看的一本书,名叫《喜剧表演圣经》。(图/受访者提供)
脱口秀是宣泄我内心感受的途径。我踏上这个领域纯属机缘巧合,而且感觉很顺理成章。有一次我打算去听一个摇滚乐队的演出,发现场地附近正好有场花19块9就能参与的即兴表演,就过去看了一次。看完之后我觉得自己也可以站上舞台来讲。从报名参加那次表演开始,到现在我已经做了三年的脱口秀演员。
我认为单口喜剧好似我指向外界的“利器”。我向来是个性子直爽的人,伙伴们说我言辞中暗藏机锋,看似庄重却出人意料,看似胆怯实则坚韧,外表内向,话语却很尖锐,极具穿透力。
我自幼就懂得如何惹人生气,并且从中获得乐趣。这或许源于我内心的支配欲,因为我总以为能够借助言语左右局面。然而我的出言不逊,其实也是示好的手段。我是个言语刻薄的老好人,一旦对方真的不高兴了,我绝不会认为对方小题大做,反而会为刚才的言论感到懊悔。
不确定我母亲是否欣赏过我的表演作品,这件事对我而言无关紧要。她倒是留意到网络热议中那个“法外狂徒”风格的表演,认为其颇具趣味性,或许长辈们比我们预料的更能接受幽默元素。
最近读了一本书叫《不原谅也没关系》,其中有一段话让人深感共鸣,同时也颇具启发性——作者认为,经历过的痛苦并非个人所能掌控,然而疗愈的过程却需要个体主动承担。
在喜剧节目的现场,和顶尖高手以及菜菜的合影。(图/受访者提供)
现在构思出新的喜剧表演素材了。我的双亲年纪比我长很多,不过当今社会晚婚晚育的现象很常见,四五十岁生育也不稀奇,代沟问题十分突出,是普遍存在的情况,我们不可能彻底与他们断绝关系,失去往来。
我正在琢磨一个创作方向,由于年轻女性越来越有主见,但家中不少男性长辈却缺乏相应认知,所以当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必须和他们交流时,怎样才能更顺畅地互动。
如今提及成长背景,常会说到“与家族疏远”。不过,无论是分离还是断绝关系,都显得过于极端,我只能说我与家人的情感正随着个人发展而逐渐淡化。就好比将一滴墨汁倒入江河之中,它并不会消散,只是变得不那么明显。
这当然需要耗费很长时间,我还在努力弄清楚个人界限的设定。等到个人空间足够宽广,我们就会慢慢领悟,许多令我们烦恼的情感联系,其实都能逐渐淡化。
作者 | 谢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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