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伟大的作品中都能找到先进的灵感
半个月前,小说家、翻译家孔亚蕾与单读社主编吴奇在单向空间爱琴海店举办了一场题为“没有故事的人不悲哀”的沙龙。这场对话的灵感来自理想国几个月前出版的大卫·格兰恩的《魔鬼与福尔摩斯》一书。对话的文字记录仍然很长,长到我们一度持怀疑态度。希望有耐心看完的读者能从中受益。理想国将对话分为两部分呈现:与现场读者互动的部分是这篇微信帖子,嘉宾演讲部分放在今天的第一篇微信帖子里。
“你不可能通过阅读杂志成为优秀的作家。你必须阅读经典作品,永远是经典作品,卡夫卡,而不是关于卡夫卡的评论,梅尔维尔,而不是关于梅尔维尔的书。但如今,关于卡夫卡的书往往比卡夫卡卖得好得多。”
“真正的文学从来不会做评判,它不说这是善,那是恶,它只提出问题,不提供答案。这一点很重要,也是我们这个时代问题的解决之道。不要随便下判断,说这个一定是坏的,那个一定是好的,这是对的,那是错的。世界没有那么简单。”孔亚蕾说。
希望每个人都能形成自己的判断标准。
中国现在缺少的是判断标准
读者:孔先生刚才有提到小说和电影,我特别同意孔先生说的,优秀的小说很难拍成好电影。我想跟孔先生讨论的是,如果把小说拍成电视剧是不是更好?比如去年就有一部很火的作品《长安十二时辰》,除了电视剧,您觉得有些可以开发成手机游戏吗?现在年轻人玩游戏的越来越多,那么一些悬疑类的游戏是否可以开发出来?
长安最长的一天
孔亚蕾:我个人很喜欢看电影,我爱北京的原因之一是北京有很多电影节,我们可以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看我们买的DVD电影。所以对我来说,这是北京特别吸引人的地方。我听一些朋友说他们从来不看电影,我很好奇他们在北京干什么。他们说谁像你这么酷,我要上班了。
这些都是借口,我觉得住在北京特别幸福的一点就是每年年初都能看到,无时无刻不在有电影节,有德国电影节,有欧盟电影节,有墨西哥电影节,小西天每个月都有不同的电影,很幸福。
我很喜欢看电影,也写小说。电影自从发明以来,对文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对我们这些小说读者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看电影之前,读者对文本的可视化程度没有我们那么高,包括《出去偷马》,它的可视化程度特别强,甚至超出了电影给你的程度。你可以填写自己的想象,根据小说拍一部电影。
“出去偷马”
因为我是小说家,所以不太可能拍电影,就算拍,也只是玩玩而已。但我当时就纳闷,小说怎么能达到电影的强度呢?后来才知道,这两者的区别是巨大的,两者的表达手段完全不一样,达到同样效果的手段也完全不一样。而且,文学的优点往往是电影的缺点,电影的优点就是小说的缺点。总体来说,小说还是比电影强。为什么呢?很简单,小说手段少,电影手段多,电影有声音、有图像、有音乐、有色彩,而文学除了文字什么也没有。
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要用到人生最宝贵最美妙的东西,那就是想象力,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就是想象力,这也是文学的建构方式之一。
我以前很崇拜电影,至少觉得电影跟文学一样伟大,但现在我的看法变了,我觉得文学还是伟大一点。为什么呢?因为文学手段少,手段少了就要用想象力。电影的想象力是有限的,因为你已经看过了。当然电影也有小说替代不了的东西,比如画面感,特别是大银幕的冲击力,包括各种手段,给你带来的生理震撼,也是小说替代不了的。
反之亦然。伟大的电影不可能变成伟大的小说。你能想象蓝白红三部曲被变成小说吗?不能,为什么?因为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在媒介表达上已经达到了完美,某种程度的完美,所以它不可能转化为另一种完美。托尔斯泰通过文字实现了完美,你怎么能把这种完美转化为视觉?就像蓝白红三部曲在视觉上已经达到了完美,它怎么能转化为文字?而且没有必要转化。
《蓝白红三部曲:红色》
电视剧,以前我很看不起电视剧,中国电视剧我基本不看,太烂了。但是因为美剧,我改变了对电视剧的看法,电视剧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一种新的艺术形式,特别是我看了《真探》第一季和《绝命毒师》之后。我告诉他们,《绝命毒师》是电子时代的托尔斯泰,因为很难想象一个视觉叙事媒介可以把一个故事讲上几百个小时,从容不迫,这是电影无法想象的,只有电视剧才能实现。
真探
而且《绝命毒师》是用胶片拍摄的,不是数码的,所以电视剧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挖掘。中国电视剧很奇怪,没有八集的电视剧,都说八集的电视剧不赚钱,片子越长,广告越多,越能赚钱,所以没有八集的电视剧。其实我觉得八集特别好。
“绝命毒师”
吴奇:我特别认同这一点,一个剧可能有五六集,每集大概一个小时,这个长度很完美。
孔亚蕾:是的,BBC有迷你剧。我觉得把经典小说拍成迷你剧很棒。如果《贵妇画像》拍成英国电视剧,那将是一部非常漂亮的英国电视剧,比任何一部英国电视剧都更英国。我自己甚至有一个想法,我可能会写一部类似八集美剧的小说。我什么都拍不出来,拍什么都太烦人了,那么多人合作太可怕了,还要筹钱。但我可以用我的笔写一部八集美剧,就像打枪一样,一枪一个枪地打。他们想拍就拍,不想拍,我自己欣赏就行,写一部武侠小说就行。我有这样的想法。所以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
但我对手机游戏不太了解。我讨厌游戏。我觉得游戏浪费时间。也许我们年纪大了就会有代沟。我反对大家玩游戏。不管你有什么借口。我觉得都是借口。地铁上很多老年人都在玩游戏,而且都是愚蠢的游戏。鱼游来游去有什么乐趣?一条鱼游来游去,吃掉其他鱼,那有什么乐趣?太愚蠢了。
吴奇:你的孩子不玩游戏吗?
孔亚蕾:他从来不玩游戏,连当代小说都不看,只看卡夫卡、博尔赫斯、尤利西斯。他还给我推荐了很多古典小说。在他的影响下,我也看了很多古典小说。古典的东西确实很好。我们家从来不看综艺,我看不起所有的综艺,包括读书节目,他们看的什么书?
所以我愿意做一些活动。哪怕只有一个读者听了我的讲座能读到一本好书,我也真心想做一些有用的事情。我特别喜欢做一些实用的事情,而不是空洞的事情。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回去买一本托尔斯泰的书,或者买这本书,我也觉得我这一趟没有白来。这就是功德。我在做一些有用的事情,这很重要。
有时候觉得自己太积极了,不够政治正确,政治正确应该是像王小峰那样,有点痞气,笑的,骂的,不屑的,讽刺的。
我特别喜欢苏珊·桑塔格。苏珊·桑塔格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但她非常积极。我喜欢苏珊·桑塔格,因为她和我对世界有着共同的好奇心。我总是对新书、新电影和新艺术形式有着天生的好奇心。
我总是说文学多好啊,总是充满正能量,有时候也很傻,所以要平衡一下,不过没关系,希望大家能读到一些真正好的书,大家要培养自己的评判标准,中国目前就缺少评判标准。其实单行道做了一个很好的开端,包括坚持每年都办一个图书奖,真的很棒,当然这也是因为我得了奖(笑),开玩笑的。
因为我很难获奖,所以才给我颁奖。我觉得这个奖很公平(笑)。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自己评判文学奖。那就太好了。我一点也不在意任何榜单。我年底也会有自己的榜单。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不管有多少人读,这是我的榜单。我尽量不和他们的榜单重叠。如果他们给我颁奖,我就不给。而且我今年榜单上的书都不在任何其他榜单上,比如这本书《恶魔与福尔摩斯》。
因为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我去看了原著。
你会发现原版更好
读者:孔老师您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能不能说电影或者电视剧是文学作品的一个大众传播的形式呢?它也许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好,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传播渠道可能会让更多的人接受这个东西。这是我的看法。
孔亚蕾:这个问题问得非常恰当,我非常希望我的作品能被改编成电影,反正我也没写出什么好作品,但以后也许会写出一部吧。
你说的很对,这是客观现象,是时代的悲哀,但也是时代的客观现象。所以我们不去批判它,也不去说它不好,这很正常。很多人可能只是因为《了不起的盖茨比》拍了电影,就去看原著,那也是好事,你会觉得原著更棒,所以这个没有问题。
了不起的盖茨比
我只是说它无法超越原版。
包括美国电视剧《奥利维亚·基特里奇》,也是几集短篇。我特别羡慕编剧,作品也很好。我们不能说它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但至少是一流的作品,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被改编成了一流的戏剧,太完美了。演员和艺术家,我觉得这个编剧很幸运,能看到作品被演绎得如此完美。
奥利夫·基特里奇
有时候电影带来的冲击力和视觉效果确实不一样,这是好事,没有问题。
最好的东西都是免费的,或者几乎免费的
读者:您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什么时候会给他们灌输非常正统的文学作品课?孩子是怎样逐渐接受、喜欢这些东西的?
孔亚蕾:我其实养孩子还挺成功的,应该开个育儿直播。我的问题是我不喜欢赚钱,从来没有赚过大钱,也没有赚过小钱,不管怎么写,还是赚不到钱。我希望我的孩子能赚很多钱。但我有一个基本理念,养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互相教育。
如果你养育了一个孩子,而你没有受到他的教育,你的养育绝对是失败的。这是一个简单的标准。如果你把孩子从一岁养到十五岁,如果你没有同样地改变,你没有因为他而变得更好,你的教育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失败的。
好的教育就是你从孩子身上学到东西。孩子能教给你很多东西,每个阶段都是不一样的。照顾他们小的时候,你需要有耐心。我们都是没有耐心的人,尤其是现代人。孩子教你的第一课就是耐心,如何耐心地对待他。
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很多人问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让孩子学习的?那太简单了,你自己要学习。其实他们想问的是,我怎么能让孩子学习,而我不学习,我可以每天看电视、玩手机继续我的生活,而我的孩子却可以非常优秀。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的孩子只会和你一样,哪怕你们一周见一次面,隔着一层空气屏障,但都是一样的,因为你们的心是血肉相连的,你所有的优点都会传给他,缺点也会传给他。孩子是一面镜子,你讨厌孩子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你的孩子和你是同一种人,所以你要时刻照镜子。如果你的孩子有什么问题,那一定是你的问题,没有人意识到。
所以很简单,你想让孩子读经典,你就读经典,你陪他读经典。我家就是这样,从来不看大片,从来不看《跑男》。他们跟我讲各种有名的卡拉OK比赛。我说,卡拉OK比赛能有多好?大家都唱别人唱过的歌。有一次在深圳的一个活动上,他们说孔老师的演讲很励志。我说,这太低级的励志了,我们要靠唱卡拉OK来励志。
有这么多伟大的作品激励人心。我也有另一个观点,最好的东西都是免费的,或者几乎免费的。我们这个时代,真的不能怪自己没钱,最好的东西一定是免费的。最好的爱情是免费的,最好的和孩子在一起的爱情是免费的,最好的文学爱情几乎是免费的。它很便宜。你十几块钱就能买到旧版的《贵妇画像》,而且旧版比新版更漂亮、更好。对我来说,当我写作的时候,最好的东西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这也是一个标准。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送孩子去补习班。他们说:“别随便说话,你知道这样说话对我们有多大的伤害吗?”我说我不想伤害你,我没办法,所以你不用去。他们说不行,为什么不行?我真的不明白。对他们来说,不行,这是标准,似乎不去对孩子伤害很大。
我说我宁愿你周末什么都不做,陪他,看书,聊聊天,我觉得这比去补习班好,补习班要花钱,钱可以做任何事情。如果我当总统,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禁止卡拉OK(笑),第二件事就是禁止所有的补习班,第三件事我忘了禁止什么了(笑)。
我有一张我讨厌的事情的清单。卡拉 OK 还可以,但补习班令人厌恶。法律禁止补习班,所以让我看看你能做什么。我跑题了,只是开个玩笑。
我觉得什么时候都不晚,大家互相鼓励吧,早上听到真话,晚上就可以死。我还想补充一句,我以前总为自己是中国作家而感到恼火,从来没有感到自豪过,哦,中国作家,如果我是英国作家,如果我是英国作家,我什么都可以写,我不用写这种奇怪的中国小说,这种没有想象力的中国小说,写一本有想象力的小说,人们会认为它像外国小说,不会发表。
来到北京之后,突然觉得四十岁以后的生活真的很奇怪,突然觉得中国古代文化好优秀,推荐一本书,叫《梦影》,这本书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认真看过的人却不多。
《梦影》
大家都知道《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卡拉马佐夫兄弟》、《白鲸》,但是没有人读过,这是一个很可笑的现象。大家都知道《梦影》,这是清朝张超的一本薄薄的、著名的笔记小说,比《聊斋志异》还早,非常精彩。
昨天我遇到一个朋友,在我的推荐下,他读了《有梦影》,觉得很棒,很薄的一本小说。而且如果看中国古代的画,比如八大山人,读完《有梦影》,瞬间觉得自己是中国作家,很自豪。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同事。我有这么伟大的同事,更何况是《红楼梦》。《红楼梦》伟大到有时候会有一种屏蔽,伟大到你无法意识到。
而且清朝以前任何一个小作家的作品都是很好读的,因为当时的文学水准很高,所以整体的水准很高。说白了跟现在整体的水准低是一样的,就好比现在非常好的作家也写得很差,当时非常差的作家也写得很好。说白了就是这样。
我最近在厦门发现了一个作家,我想向大家推介一下。这个作家没人听说过,我就是随便在图书馆里发现的,他叫池先芳,我敢保证,方圆十公里内,没人听说过这个人。这是明代厦门的一位作家,他文笔很好。不知道是我孤陋寡闻还是怎么的,他写的游记,你知道,古人写的那种游记,非常棒。
我举个例子,书里有一句话是“雾中航行,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河水的声音。”这没什么特别的,但下一句就很神奇了,船旁边有很多树,这句话很简洁,树在做梦,你用力摇晃它们也无法唤醒它们。你觉得这个比喻怎么样?我觉得很棒,这是最高级的比喻之一,至少在我的阅读领域,世界文学中没有这样的比喻。这难道不是一个可以放在世界文学森林任何地方的比喻吗?
这本书的作者是我们从来不知道的明代作家迟献芳,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对古文化产生兴趣和信心,去读古文化。
*因篇幅有限,更多精彩内容请参阅今日头条《这个时代大家都喜欢评判,都喜欢选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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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和夏洛克·福尔摩斯:
一个关于谋杀、疯狂和痴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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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棒的真实犯罪故事之一,《纽约客》王牌记者、《迷失Z城》和《花月杀手》原作者的非虚构杰作集锦。与福尔摩斯的侦探故事不同,本书中所有故事都是真实的。
无论是调查英国福尔摩斯专家的神秘死亡,还是父亲杀害三个女儿的德州纵火案,还是追捕像变色龙一样善于伪装的古怪罪犯,还是在小说中描写真实犯罪过程的波兰后现代作家,还是塑造了修建纽约千里地下水管网的三代“沙猪”,以及46岁仍不肯离开棒球场的前“历史上最伟大的盗垒手”……大卫·格兰已经证明了自己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有才华的记者和故事讲述者之一。
格兰带领读者穿越神秘的地牢和海中央的监狱,遇见最具传奇色彩的英雄与恶棍,以及他们各自的痴迷与疯狂,试图告诉我们:事实总是比小说更离奇。
“格伦显然是杜鲁门·卡波特的杰出继任者。”
——《世界报》
“这是一部融合了传记、侦探、游记的小说,悬念迭出,引人入胜。既有惊悚片的节奏感和刺激感,又有实地报道的真实感和震撼力。”
—《纽约时报》
“格伦采用第一人称视角,但并不以自己为中心。作为一名作家,他无私、温和、克制,让我们想起了另一位无名英雄:福尔摩斯的助手华生。”
——书坛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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