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的处女座妈妈
写在前面的话
当我4岁时,我的父母决定分居。在1988年的苏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在我六七岁的一个夏天的夜晚,我和妈妈躺在床上。她一边用蒲扇给我扇风,一边对我说:“凡凡,人最痛苦的就是解剖自己。”伴着夜风中的花草香和洁白的月光,这句话并不显得可怕,反而显得迷人。难忘。
多年后,当我不得不解剖自己时,我明白了母亲所说的话。
我一直想对她说:“你当年到底是怎么了?可惜我还太小,无法上去拥抱你。”
今年春节期间,她第n次提到自己将来会患上阿兹海默症,或者是一种不光彩的重病。希望我对她实施安乐死。她可以立即授权我。我只能第N次说我会在中国被枪杀。 “国外呢?瑞士好像还可以吧?”她认真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她的月亮星座在水瓶座,她对“你的孩子不仅仅是你的孩子,你只是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理解。
这个世界上,父母和孩子,一千个家庭,有一千种姿态和故事。越来越多的人在讨论所谓原生家庭的束缚。为了成为一个大众定义的合格、称职的母亲,年轻妈妈们咬紧牙关,高喊“做妈妈就坚强”,奋勇向前。
人到了中年,才知道成人世界有多么艰难。诸如梦想、希望之类的词语,都会逐渐被抛弃。当人们说你有感情时,你不知道他们是贬义还是褒义。有勇气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遗憾还是遗憾,都是此生的缘分。每个焦虑的人都应该放下原生家庭,放开自己。
昨天是她的生日。去年她生日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写了这样一封信。
嘿,处女座:
作为一个精通在朋友圈转发各种养生文章的老手,你已经听说了处女座的坏名声,也多次抗议我在朋友圈称你为处女座。
说到敲诈你,自从我小时候写过《我妈妈的皮肤像白雪公主一样白,长满了雀斑》你一定就知道了。
不知道我们母女关系是不是特别。当然,和你在一起我有过太多的幸福,但我最深的记忆却总是伴随着哭泣。
你9岁时,从事外贸业务,经常参观各地工厂。有时候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奶奶可能觉得你贪玩,所以晚上10点,她就把门反锁了,用钥匙也打不开。
厢房有一扇单独的门。我和你约定好了,你回来的日子,如果你回来敲舱门,我就会起身给你开门。
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睡着了。第二天天亮了,我赶紧打开门出来看看。邻居叔叔说,你敲了半天门,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得去同事家睡觉。
一大早,我站在天井上放声大哭,无法停止。那可能是我第一次知道愧疚是什么感觉。
当我18岁的时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想读书。听说艺术生的考试成绩很低,不需要上课。我偷偷买了一张火车票,准备去南京考试。
那天早上,我轻轻起身,留下一张纸条就离开了。你把我赶了出去,又气又恼,但你还是坚持送我去火车站。那时,你仍然可以购买站台票。你送我到车旁。火车即将开动前,你把300块钱塞到我手里。
火车行驶时我从车窗望着你。你一边追着火车一边挥手。火车越开越远,直到你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在我泪眼婆娑的眼里,我依然感觉到你在挥手。
20岁那年,我来到了北京。看来你比以前哭得更厉害了。
我结婚的时候,你哭得很厉害,一直不肯摘下墨镜。送我们和公公婆婆回北京后,我回头看了一眼你。你捂着嘴,整个身体像风中的树一样颤抖。
后来小姨告诉我,如果你回去哭得像个孩子,我就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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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可口可乐的最后一年,公司举办了可口可乐大使大赛,获胜者可以去亚特兰大。我进入了半决赛,比赛需要网络投票来决定谁能晋级决赛。一个手机号码算一票。
后来去旧金山玩,也不关心拉票了。有一天半夜,我突然接到负责活动的同事的电话,告诉我我进入了决赛,但落选的候选人却抱怨我用欺诈手段刷选票。
他们后台查看,发现确实是同一个IP的门票。我觉得很有趣。作为一个从事传播和营销的人,如果我想使用巨魔,我该如何使用如此低技术含量的方法呢?
同事问我是否有好心的朋友可以帮我付账单,我立刻想到可能就是你。
我自愿放弃了决赛资格。我回头一问,原来是你。
我嘲笑你,说你天天学佛念经,说你要去掉分别心、我执,但一有事,贪嗔痴就出来了。
你非常紧张和内疚,问我是否会丢掉工作。我吓到你了,也许这真的有可能。你很长时间都不敢给我打电话。
所以,两周后,当我听说你要做手术,赶回家,看到桌上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手机号码时,我的心就像被揪着一样。
叔叔说你要拿到你认识的每个人的手机号码。每天拿起手机,一一输入数字。最后,你太累了,不能再输了。你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选票一晚上就能增加几万。
小阿姨告诉你们可以找人刷票,于是你们两个就去淘宝花了600块钱。
我假装轻松地笑你。一分钱一分货。当然,花了这么多钱,也只能买到一看就暴露的假货。
我转身跑到卫生间,用毛巾捂住嘴,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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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手术很顺利,但两周后,医院打电话说,活检结果显示你患有癌症。当时被误诊,手术没有完成,需要再次进行腹部切除或化疗。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一切都在旋转。
我首先想到的是,年初的春节,你来北京看我。你去了超市,看到了两匹极其丑陋的小马。你坚持要买它们。你花了120块钱买了它们,买了之后你很自豪。
我生气了,面无表情,在淘宝上搜了三遍,发现一模一样的产品,而且价格只有你买的1/3。一路上,你先是辩解,然后沉默,最后扁嘴,几乎哭了。
“我们不就是两个失败者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给丈夫打电话,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哭。
在苏州的那些日子,我一直告诉你,没有什么问题。我常常以买东西为借口跑出去,然后在巷子里哭。
我们去医院找医生,要求把病例幻灯片带回北京再找医院。回到北京,我睁开眼睛,去了医院。我询问了各种关系,在网上搜索了最好的专家,参观了北京最好的医院。
协和医院特需门诊里,地上、凳子上、墙上都站满了人,躺着、坐着、站着。医生过来的时候,周围围了好几次人。这比我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新闻发布会或名人演唱会都要热闹。每个人都在努力拯救自己的亲人。
两个粗壮的男人用身体挡住了门,让他们的亲戚进去,把其他人挡在外面。人们推推搡搡、大喊大叫,我挤到前面,弯下腰,从两个男人发出嘎吱嘎吱的汗味的洞里爬进去,恳求医生给我一个额外的号码。
所有医生都根据病理结果对患者进行治疗。我在微博上各种关键词,终于找到了一位病理科的专家,他给我介绍了刚从美国回来的曹主任。
去见曹主任那天,一位女病人走了过来。她一根头发都没有,身体瘦得可怕,眼睛也因为瘦得显得异常的大。当她看到医生时,她立即微笑着点头,但当我看到她微笑时,我忍不住哭了。
我告诉曹主任,我妈妈非常非常美丽,我不能让我妈妈变成那样。
曹导人很好。通常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得出结果。他要求我给他两个小时。当我再进去的时候,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你母亲的情况很罕见,但罕见并不意味着危险。在我看来,她并没有得癌症,只是癌前病变沿着腺体生长,所以看起来无处不在。不要责怪医院看错了,因为大多数医生一生中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所以我不能给你推荐医生。但如果是我的亲戚的话,我觉得目前的手术就足够了,不需要进一步治疗,只需随访即可。
我拿着诊断报告就出去了。到了门口,我蹲在地上放声大哭。泪水模糊了诊断报告的字体。人来人往,都停下来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说的。而现在,我已经多次对你指手画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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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个时候做一个单亲妈妈并不容易。即使30年后,在北京这个世界上最现代化的地方,我的很多女朋友在想要结束婚姻时,仍然对自己成为单亲妈妈有太多的顾虑。
他们害怕自己不能给孩子最好的生活,害怕孩子听到流言蜚语而不亲近自己,害怕孩子责怪母亲。
每次我都会给他们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我6岁那年,有一天,我放学回来,父亲从信箱里拿出一封信。我问这封信是谁写的,爸爸什么也没说。他读完后,默默地将信递给了我。
打开一看,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再打开,里面是一张贺卡。一只小白兔面前有一个大蛋糕。贺卡上写着:凡凡,祝你生日快乐。妈妈非常想念你并且爱你。
那天晚上,父亲给我做了一碗像他一样的粗线条面条,直到今天,他还经常搞错我的生日。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轻的礼物,但也是最珍贵的一份。
这是一颗心,一种信心,无论我在世界的哪个地方,妈妈都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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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当我和丈夫还热恋时,我执意要去北京找他。你太不安、太迷茫,但最终你还是开车送我到了浦东机场。那天上海下着大雨,我们聊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当我通过安检时,我没有回头。在飞机上,我在笔记本上写道:回来的路上不知道谁哭得更厉害,是你还是上帝。
从那时起,你我都知道,这辈子我可能永远无法和你一直走下去了。
从小我就写生命的轮回。我常常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个母亲。我拥抱过你,轻轻拍过你,擦过你的泪水;我恨你不争气,希望你过得好;我从小就用各种幼稚或早熟的方式为你辩解、保护你。
我一直觉得你的美丽是与生俱来的,但现在,在这个每一分钱都要掂量、有仇必报的世界里,我越来越觉得你的美丽是你应得的。
希望你永远这样,被辜负了却不报复,被误解了却依然理解,想不通的时候不去想,活得天真又甜蜜。
苏州人说,冬至大如年。小时候,无论身在何处,冬至的晚上总会回家。一年冬至,我正在天井画画,门突然打开,你探出了头。
之后的日子就像一场梦。每个人说的话,怎么笑,晚上喝的冬酒,食堂里40瓦的昏暗灯泡都记得,只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但电视里播放的那首歌我记得很清楚。张国荣在里面一遍又一遍地唱:分离也是共度时光。
好吧,我想你也收到了这个,相信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我都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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