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在北京考上了,但我真的不是万能的。
今年春运火车票似乎比以往更难买。我也责怪自己。学校原本在腊月初放假,但我却在犹豫哪一天回家。当我最终决定买票时,网上已经没有票了。我慌了,下载了几个抢票软件,加了钱。过了几天,仍然没有结果。无奈之下,我只好联系了高中同学梁斌。
梁斌在北京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担任产品经理。他的工资并不低。今年他不仅付了房子首付,还买了辆车。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问我能不能搭他回家?他回复我说他今年可能不会回去。然后他问,如果学校不早点放假,你为什么不买票早点回去呢?
“我有点不想回家。”我说的是实话。
没想到,他顿时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说道:“真是兄弟啊!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问:“怎么了?你们村里的狗见陌生人就咬人?”
他说:“如果真的是狗咬的,那就这样了,我有点害怕见到爸爸。”
我上学时度过的最长的暑假是2006年高考后的三个多月。因为我家在农村,没有人出去旅游,所以同学们都在家吃饭睡觉,仿佛是在努力弥补十几年来没来得及补的睡眠。很多学生因为一时放松而身体不适,纷纷病倒。我也发烧了,父亲用三轮车载着我到邻村的诊所送水。
那天天气很热,门口的蝉就像复读机一样,叽叽喳喳地叫着。当我输血的时候,医生和我爸爸一直在聊天。医生因为困了好几次差点把头撞到桌子上,但随后他还是打开了身后的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有关我们县的新闻。事情是从县委领导的调研开始的。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群人敲锣打鼓、传递横幅的画面。屏幕下方的一行字让我顿时忐忑不安——“县教育体育局领导到高考理科状元梁斌家里表示祝贺。”
梁斌是我同学!因为当时他们家还没有安装电话,所以高考之后大家就失去了联系。我很快就在镜头里找到了他害羞的身影,我比看到自己时还要兴奋。我指着屏幕向我的爸爸和医生宣布了这个事实,他们都惊呆了。听了我的话,他们俩顿时兴奋起来,不停地问是不是真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拿到655分。
过了一会儿,医生突然问我:“你考了多少分?”
我太兴奋了,以至于感到沮丧。最后,是爸爸替我接了电话:“591,刚过了第一行。”
仿佛是为了凸显我和梁斌之间的差距,爸爸故意把最后一句咬得很紧,微微叹了口气。我假装平静,其实内心很复杂。尤其是后来看到梁斌的父亲在电视镜头前接受采访时,我觉得自己让父亲难堪了。
电视里,梁斌的父亲皮肤黝黑,瘦弱,坐在一张油漆剥落的竹椅上。他身后的墙上有洞,有几张撕破的证书和一张底角敞开的名人海报。他不太善于表达自己,说话结结巴巴。电话那头问他,你为你的儿子感到骄傲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
从他的眼神也可以看出,他内心一定是相当得意的。
“有这样的儿子,做父母吃糠菜也值了。”医生看完消息后感慨地说。
爸爸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是啊。”
梁斌虽然是我们县理科尖子生,但由于填写申请表时过于保守,没有被北大、清华录取。相反,他在北京理工大学攻读学士和硕士学位。对于我们这些没能“走出省”的人来说,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遗憾。
这种遗憾不仅仅压在他的心上。后来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几乎每次放假回家,父亲都会在饭桌上给人们讲起他接受县领导约谈时的往事,并且不停地说起。他叹了口气,说如果能报考北大就更好了。
有时候,梁斌预感到父亲又要旧事重提,于是赶紧把话题转移到别处,但根本无济于事,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后来他也就懒得理会了。毕竟,他的父亲是一位历经风雨的硬汉。领导回家那一次,大概是他人生的最高点。
大多数农村孩子都能体恤父母的艰辛,生活俭朴。我大学一年级就开始辅导,梁斌就更懂事了。他一入学就申请了学生贷款。业余时间他还做过很多兼职,卖报纸、发传单、做宣传员。他赚的钱基本上可以满足日常开支。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每次打电话回家都说学校给贫困学生发了奖学金或助学金,让他们不用为他担心,省下钱供弟弟读书。
或许他的家人对外界的了解确实有限,但他的话总能让父亲信服。但那年春节回家后,梁斌却发现父亲有了新的话题——他总是看似无意地提到自己的儿子多么优秀,拿奖学金就像喝凉水一样轻松简单。 ,而且他根本不需要花任何钱。担心。
酒桌上的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几个堂兄弟羡慕他父亲的福气,称赞他有很好的育儿技巧。梁斌低着头,没有说话。运动鞋里冻伤的脚趾火辣辣地疼,是在西单商场外促销时被冻住的。
当我读研究生时,我考入了北京,与梁斌的接触更加频繁。
有一年,我们和另一位高中老同学小孟在街头夜市吃烧烤。又喝了几杯酒,我们聊起了最近的烦恼。我和小萌聊了很多,我们似乎在抱怨中找到了共鸣;梁斌一开始只是埋头吃牛筋,然后突然无缘无故地说,他想不通,不过他只是在北京读书,“你必须认识北京的国家领导人吗?”
我和小萌都愣住了,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苦笑道:“中午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我二姨一家和邻居因为宅基地问题吵架了,我表弟被公安局抓了,我问谁是主要过错方。爸爸按捺不住怒火,说道:“你什么时候还有时间问这个?赶紧找人把你表弟救出来。”
当我们听到梁斌模仿他父亲的语气时,我们不禁捂住嘴笑了。我问他:“我们都是学生,为什么你爸爸会认为有人比你高呢?”
梁斌愁眉苦脸地说:“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他却咄咄逼人地问我:‘你不是有一个同学,他的父亲是公安部的吗?找他帮忙吧!’我只记得我曾经给过他一个建议,但我的一个室友的父亲在公安部工作,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室职员,而且,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按法定程序处理!”
我俩一时间都无语了。倒是小萌打圆场:“我们的父母生在土里,长在土里,没见过大世界,他们心里可能已经把我们神化了——尤其是你,当年我们高考状元。” ,在你爸爸眼里,你就是一个超人。
梁斌最讨厌别人提起他高考状元的过去。他骂了一声“X”,拿起啤酒喝了下去。
相比梁斌,我的父母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但我心里知道,山东、河南的很多家长都对“当官”有着不可磨灭的执着,我爸爸也不能幸免。
据他介绍,他是在翻阅当年参加“两会”的代表名单后点名我的。我上小学的时候,有四个同学的名字中都带有“萌”字。陈萌、彭萌、王萌、张萌,每个名字的背后都站着一位殷切期盼的父亲。
读研究生二年级的暑假,我和爸爸有一次坐在一起看电视。令人惊奇的是,这一次居然和电视有关。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显示,中国驻吉尔吉斯斯坦使馆人员出席庆祝活动。画面中,我随口说道:“那个瘦子是我师兄。”
我爸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到大使馆了?”
我立即说:“这有什么难的?考公务员就行了。我们小语种的公务员考试比其他专业的竞争力差很多。我们有外交部、商务部的人。”上个学期,他们都驻扎在国外。”
说完,我还有些得意,爸爸却一巴掌拍在我的大腿上:“那还等什么?你也去考吧!我们去考外交部吧,代表面子。”国家的利益,当我们说实话时,我们的脸会很光彩。”
听着爸爸兴奋地畅想未来,我不禁皱起眉头,因为在我所有的找工作的选择中,“公务员”从来没有出现过。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爸爸不断提起这个“光荣祖先”的计划,并不断想象着未来我作为翻译坐在主席和部长后面的场景,偶尔说几句题外话——直到我告诉他,在国外工作离婚率普遍较高,所以他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
梁斌的弟弟比他小5岁,学习成绩很差。他没有读完高中就辍学了。在昆山打工两年后,家人急着给他找对象。
近年来,农村青年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许多有男孩的家庭很早就开始为孩子寻找伴侣,以免儿子孤独终老。克服了一系列艰难险阻,梁斌的弟弟终于在21岁时相亲成功,并找到了邻村一位同样在外地打工的女孩做朋友。
交往了半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对方竟然提出了数额惊人的彩礼:9.9万元。
当时,梁斌已毕业,在事业单位工作一年半,助学贷款尚未还清。父亲打电话问他:“你弟弟要结婚了,你能剩多少钱?”
梁斌想着卡里的余额,又想起父亲每天骑着自行车到县城去当瓦工。他咬了咬嘴唇,道:“两万我要!”
他爸爸停顿了一下,说:“好吧。”梁斌分明听出了那句“好吧”中浓重的失望。
梁斌答应父亲,吃饭的时候会把钱转过来。事实上,他卡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向同学借。同学把钱转到了“支付宝”,他没有多想就直接把钱转给了弟弟。由于之前设定的单次转账金额为5000元,因此他需要转账4次才能完成转账。没想到,刚转第二个电话,哥哥就给我打来电话。当他接起电话时,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声音:
“你没钱吗?没钱就别转账,你赚钱不容易。”
这句话看似很体贴,但语气却是他太熟悉了。他父亲的真正意思是:你就这样转身送走乞丐吗?
梁斌压下委屈,低声说道:“我有钱,只是网速慢,我去拿。”
其实他自己也能理解父亲的处境——起早贪黑,每一分钱都省着。他自己已经透支了,但即便如此,凭借他个人的能力,也不可能赚到礼金。不现实——再加上买车、买宴会的钱,梁斌想都不敢想。
梁斌的父亲就像一个在漆黑的大海里游了很久的疲惫不堪的幸存者。当他看到儿子这个漂浮在海面上的小木桩时,他立刻燃起了强烈的希望,以为自己可以躺在上面,得到新的生命。他绝对不愿意相信。事实上,他想要靠这根木桩自救,已经很困难了。
当梁斌放寒假回到家时,他发现家里不但添了一辆新车,后院的空地上还多了一座两层半的小楼。父母高兴地带他去看新房。他环顾四周,不敢相信自己的父母有实力建造出这样的建筑。跟着父亲,他忍不住问道:“每层楼的高度都太高了,会浪费多少材料?”
“高吗?只有3.2米,有的甚至做到了3.5米!地板更高了,更气派了。”父亲自豪地说。
但不必要的浪费怎么办?这还要花多少钱?梁斌心里盘算着,道:“没必要建那么多房间,我们家能住多少人?”
“我们为什么不能住完?以后你就不会回来住了?”他的父亲盯着他。
“我?一年能在这里住多少天……”
“怎么,你退休了就不回家了?”父亲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低垂着嘴角,不悦的说道。
梁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一直以为他退休后会在家乡退休,告别城市。他的儿子和孙子也将回到家乡。这个念头让梁斌有些难过——他知道,父亲所期望的那种四代同堂、每天同在一个屋檐下、儿孙绕膝的生活是不会发生的,至少在他的家乡是不会发生的。
没过多久,梁斌对父亲的同情心就被冲淡了。春节后弟弟就结婚了。新婚的第二天晚上,一家人坐在老房子的客厅里吃晚饭。因为高兴,父亲特地拿出了一瓶婚礼剩下的酒。梁斌的酒量一般,加上弟弟吃完晚饭还要开车出去办事,父亲几乎一个人就把整瓶酒喝光了。
灯光下,父亲的脸变得又红又亮,坐在小凳子上摇摇晃晃,又开始说话了。他突然用筷子指着梁斌,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你根本就不像个兄弟啊!”
梁斌一时感觉很尴尬,尤其是旁边还坐着新婚的嫂子。他苦笑一声,走到他面前问道:“我哪里不像我哥哥了?”
“你知道我当年对你两个叔叔做了什么吗?你爷爷过世早了,我还担心这个家呢!我又没帮他们娶妻,你看看你,你哥哥要结婚了,你都成家了?”等到第一天才回来,而且我和你妈妈借了你的钱,所以别以为有人想占你的便宜……”
梁斌心中顿时怒了。可还没等他反驳,母亲和哥哥就联手阻止了父亲。母亲怒道:“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我们才喝了几两马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父亲嘀咕道:“你谁胡说八道?我没醉……”梁斌低着头不说话,母亲给他端上饭菜,看上去很伤心。他想,也许母亲心里也有一些情绪。
顿了顿,父亲用沉醉的眼神看着梁斌,真诚地说道:“我告诉你,你是老大,从今以后,我和你妈妈都不在了,这个家就由你来负责了。”两人之间,“在我面前,”他朝弟弟和嫂子的方向挥舞着筷子,“你们不是哥哥,你是爸爸。你知道吗?你上了大学,成绩很好,但你的兄弟学历低,生活困难。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帮助他们!”
父亲非常严肃地强调“必须”二字。饭桌上一片寂静。梁斌点点头,尽量不表现出自己的愤怒。
晚上躺在床上,梁斌翻来覆去好几次都没有睡着。需要一家人团结起来,互相帮助。他就是想不通父亲的逻辑:为什么学习成绩不好、找不到好工作都要由弟弟来承担?
或许是父亲作为封建族长的强势语气让他心里不舒服。在家剩下的两天里,梁斌一直躲着他。但他的父亲却显得很平静。他甚至边吃边唱起了歌剧,仿佛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心里松了口气。
那次回北京后,我们一起吃饭时,梁斌告诉我们,他回国确实感到委屈,但他不能怨恨养育他的父母。他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父母为他的生活操心,以免给父亲留下他作为长子“无法自立”的印象。
2015年,梁斌在公司认识了一位北京女孩。对方很简单,很真诚,也很踏实。梁斌偶尔去女孩家吃饭。她的父母特别热情,亲切地叫他“小斌”,就像他的父母一样。梁斌信心十足。
家里的父母得知儿子交了女朋友也很高兴——毕竟是北京姑娘,说起来也不错。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彩礼钱。梁斌哥哥的事情刚刚过去,家里就像刚刚被抢劫了一样,欠下的债也才刚刚开始还清。
梁斌与女友商量,对方平静地说:“彩礼要多一些,让父母觉得我女儿没有白花。”她拿出自己攒下的十万块钱,交给了梁斌。他笑道:“不管怎样,兜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落到了我们自己手里。”
这件事让梁斌非常感动。他把钱转给了家人,并解释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的父亲也很震惊。电话里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订婚时,女朋友一家坐8个小时的火车去梁斌的老家。在我们这个讲究面子的农村,这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城里人到乡下给女儿订婚,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邻居们都感叹梁斌的父母“住得很有格调”、“太值得了”。
女友一家人留在家乡的三天里,梁斌始终提心吊胆。他知道他的家庭有多么寒酸。他的父母不善言谈,不会说普通话。由于经济地位的悬殊和文化的差异,不愉快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当然,在这个问题上,他是偏袒父母的,担心父母的自尊心会因为女人的不良行为而受到伤害。
不过,他未来的岳父岳母却很通情达理,脸上整天挂着笑容。婆婆每天都挤进他们家低矮的厨房,说要操梁斌的妈妈。梁斌看到这一切,鼻子酸酸的好几度。
最后一天早上,哥哥开车送女友一家人去附近的一个景点。梁斌留下收拾东西,才和父母一起离开。像往常一样,邻居们来家里参观,表达他们对“城里老婆”和他未来的岳父岳母的看法。
梁斌看到父亲坐在客厅里,盘着腿抽烟,炫耀彩礼的来龙去脉。当对方称赞儿媳妇知识渊博时,父亲竟然有些傲慢地说:“那她是看中了小斌的前途,不然的话,她是一个普通大学的本科生,我们还小看她!”
梁斌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一幕。他根本无法想象,父亲的自尊和狂妄竟然如此接近。他本人没有任何骄傲。父亲的“自信”从何而来?
参加工作后的几年里,梁斌与父亲的交流少了很多。每次给家里打电话,他都会下意识地先拨通自己的手机号码。聊天的内容无非是家庭八卦,电话那头却支离破碎。他的唠叨使他感到安心;有时家里要发生大事,比如表弟结婚,村里有人过世,他爸爸就会突然插嘴:“我告诉他吧。”然后。她抓起手机,没有叫他的名字,只是大声喊道:“喂,我告诉你——”
但到了付款的时候,我们总会有意见不一致的地方。比如,去年春节回家时,父亲提前打电话说要给侄子侄女们发红包,“给他们每人1000个”。
梁斌有些困惑:他本来准备了200块。在他的理解中,压岁钱只是用来庆祝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孩子们这么多。
“没钱的话,我和你妈给你付,你在外打工,别给三百、五百让人笑话,燕灵上次给了他们每人五百。”
雁翎是梁斌的表弟。在父亲眼里,她无论亲近还是疏远,都是另外一个层次。
梁斌吸了口气,“嗯”了一声。他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在饭桌上举的一个例子:村里的二林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里。有一次他回家过年。给父亲钱时,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他数了10张牌,递给父亲,但父亲却上前打了他一巴掌。
“你怎么一副大叔的样子?你在我面前这么不守规矩。”梁斌的父亲每次说完,都会十分公正地给出这样的结论。梁斌自言自语,二林做错了什么?需要提前把钱装进红包里双手递过去吗?你的家人还愿意看到这样的外人吗?
但梁斌清楚地知道,他的父亲并不是一个爱钱的人。相反,他工作这几年,每次给父母钱,父亲都不肯收;给父母买衣服的时候,也会被父母批评。但他的父亲确实很虚荣,总是鼓励他做一些门面的工作,以不辜负“全村骄傲”的形象。
这几年,梁斌一直打算存点钱去北京买房——房租一直在上涨,每次交钱他都心疼不已。但老家不断有人来借钱,有时是弟弟、表兄弟,有时是更远的亲戚通过父亲间接借钱。他不敢告诉父亲自己的月工资有3万多元。只是告诉他,还是原来的一万多块钱的工资。
大城市每月的房租和日常开支,还有买房买车的压力,都不是他爸爸考虑的范围。在父亲看来,每个月一万元已经是很不错的收入了,所以梁斌有义务帮助家里。
“我们农村的大学毕业生比城里的孩子处境困难得多。”梁斌向我抱怨过一次。 “人家几代人都在帮一个孩子,也有退休金和养老金,所以没有后顾之忧;而我们呢,就要把整个家庭扛在肩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对他说:“你不能没有自己的生活,你也要告诉你的父亲,你也有自己的家庭要养活。”
“你的和我的是什么?”梁斌冷笑,“在我爸眼里,都是他的。他说,没有他,我们连命都没有。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能分割你我。”
至于我自己,因为还没有开始打工赚钱,所以没有遇到像梁斌那么困难的处境。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过年回家的动力确实越来越少。短短几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和不熟悉的人打招呼上。我没有太多时间真正和家人坐下来说一些私人的话。
而且,爸爸也开始为我和他自己制定“深远的计划”。
每次回家前,他都会打电话告诉我:“回来一定要买两包好烟,遇到村里人就递烟,别让别人觉得你是好人”。太嚣张了,我们乡下人就是这样,如果你有烟,人们就会认为你对他评价很高。”
因为我不抽烟,所以我经常忘记这一点。每次他都会严厉批评我几句,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给他的香烟递给我。
我爸也有自己的“私下笑话”:我们家后面的楚安哥在外面做生意,几年才回来一次。有一年,他回家后,对见到的人视而不见,“穿得比粪甲虫还鲜艳”。 。后来父亲去世,他才从外面回来。村里没有人来帮忙,灵堂里空无一人。他要请全村的男人吃饭,并给每个抬棺人塞上两盒好烟。葬礼办完了。
听爸爸讲了很多次这个故事,我渐渐感到有些难过:他真的老了,已经开始为自己的“那一天”做打算了。同时我又觉得我在他心里已经那么遥远了,我能为他做的事情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前几天在等火车票的时候,无意中读到了海桑的一首诗。写得很好。不太明显地表达了我对家乡的感受:
最亲近的人却不懂我
我也不认识他们
他们和我只是彼此相爱和关心
却走不进对方的心里
等到其中一人生病或死亡
我只是有点痛
而我的家乡,在它养育了我之后,
我会飞
当我回来看到它时,我就不再爱它了
我的家乡不再是我的了
它的土地上的树木和人都与我无关
它并不关心我的回来
和那块田里的庄稼
还有被庄稼包围的坟墓
我不再配得上他们
我已经是外国人了。
我忍不住把这首诗寄给了梁斌。过了一会儿,他给我发了一个悲伤的表情,说:“我爸现在可能会不理我半年了,唉!”
“怎么了?”我连忙问道。
“我老婆怀孕了,回家不方便,经过商量,我们决定带我父母来北京过年。本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我父亲突然说要带我哥哥的两个孩子来。”我跟他说我们租的房子小,不方便去岳父家过年,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爸就挂断了电话。”
“哦,今天是过年啊。”我跟他叹息道:“那这一年我们要怎么过,就让他难过呢?”
他良久没有说话,大概是抱着头,心情郁闷。后来,他突然回答:“我不同意这首诗的后半部分。”
我问为什么,他说:“我觉得他不能安心做一个真正的外国人。你的家乡是什么?是你的出身、你的头发、你手掌上的纹路,这里有无数的联系。”你真以为你能逃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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