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爆火非偶然，背后原因引人深思

这部分内容根植于中国动画固有的基因特点。自20世纪20年代起，动画在中国的发展恰逢国家内忧外患、变革创新的历史节点，因此，如同那个时代的文学、戏剧、绘画等艺术形态，它自然而然地肩负起对抗外来冲击、重塑民族文化的重任。拓荒者万籁鸣曾言，我国动画作品自诞生之初，便非单纯的娱乐消遣，它们与现实生活紧密相连，走上了与欧美动画电影截然不同的路径。

中国动画自诞生起便承载着启蒙教育的使命，这一发展轨迹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得以持续，并且其影响力日益增强。一方面，美术片理念的确立以及中国动画学派的形成，显著提高了民族特色和艺术价值的分量和地位；另一方面，由于受国有制片厂体制和计划经济模式的制约，动画作品中的商业元素被彻底去除。即便是在改革开放之后，这一状况并未立刻实现根本性的转变；调整创作思路本身便非易事，而向市场靠拢的转型过程则更加困难。直至新世纪曙光初现，我国动画领域在商业尝试上的成功之作，仅限于1999年上映的《宝莲灯》这一部电影。

《宝莲灯》剧照与海报。

整个90年代，中国几乎沦为了全球动画产业的“富士康”，珠三角和长三角地区迅速涌现出众多专注于描线、上色等低技术含量环节的代工企业。与此同时，国产动画的原创作品数量不断减少，市场份额则被进口动画大幅侵蚀。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的研究结果显示，在1991年的北京地区，进口动画的播放比例高达66.7%，其中有一半是由迪士尼公司制作的。

浙江大学影视与动漫游戏研究中心的负责人盘剑回忆道，在21世纪的初期阶段，文化部门曾进行过一场全国性的调研，调研结果显示，从幼儿时期直至高中阶段，我国青少年所观看的动画作品，其中90%以上源自日本和美国。这一现象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高度关注，并于2004年，出台了《关于推动我国影视动画产业发展的若干指导意见》。盘剑表示，自那一年起，中国的动画产业正式踏上了产业化的征程。

广电总局的意见中对于电视台播放内容提出了特别具体的要求和激励措施，并且随后推出了按分钟计酬的扶持政策。因此，国产动画在剧集领域率先加大了投入力度。《大耳朵图图》、《虹猫蓝兔七侠传》、《神兵小将》等众多知名作品相继问世。到了2011年，我国动画的年产量总时长已超过26万分钟，位居全球首位。

电影界虽有波澜，但总体表现较为平淡。2005年的《魔比斯环》和2011年的《魁拔之十万火急》在CG技术及故事构建上对中国动画领域进行了深入探索，然而，它们的市场回报却并不理想。相较之下，只有通过电视剧打造而成的成熟品牌“喜羊羊与灰太狼”以及“熊出没”在电影领域取得了稳固的地位——2009年，《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牛气冲天》首次实现了票房过亿的壮举，而到了2014年，《熊出没之夺宝熊兵》又将这一纪录刷新至2.47亿元。

《魔比斯环》剧照与海报。

盘剑将这段时期定义为我国动画产业规模扩张的时期：“无论是作品，抑或是制作公司，其数量增长速度都尤为迅速。”尽管这样的快速发展令人欣慰，但在迅猛的势头中，也难免会有一些质量低劣、模仿抄袭的作品混入其中，使得国产动画一度成为人们闲谈时嘲讽和戏谑的对象。自2012年起，我国动漫行业展开了新一轮的转型升级进程，其核心目标之一便是实现数量的减少与质量的提升。

与此同时，国产动画在内容和表现手法上仍需进行创新。尽管《秦时明月》、《罗小黑战记》等作品已展现出独特的风格，但整体来看，我国动画仍徘徊在低龄化的圈套之中。这种情况往往导致国产动画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正如盘剑所言，“因为面向儿童，所以成人不愿观看；又因为缺乏成人视角，所以儿童也不感兴趣”。然而，借鉴全球的实践经验，这种思维定式同样无法作为坚实的基石，来塑造一个健全且成熟的动画产业。

幸运的是，不久之后，中国动画的景象便悄悄地发生了一些改变。2014年，随着互联网的日益壮大，它成为了动画剧集除电视台之外的一个重要播放平台，《中国惊奇先生》、《茶啊二中》、《画江湖之不良人》等作品纷纷上线播出，其题材和风格变得更加多样化。同样是在那一年，我国动画电影市场实现了显著增长，票房收入翻了一番；共有7部作品票房突破5000万元大关，其中不乏面向成人的《十万个冷笑话》、《秦时明月之龙腾万里》以及《龙之谷：破晓奇兵》。

中国动画领域似乎正迎来新的希望之光，仅需一位英勇的斗士崭露头角，便能驱散阴霾，展现晴朗的天空。

国漫崛起

2015年，英雄真的来了。

七月暑期期间，《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以下简称《大圣归来》）上映，短短三天内，凭借约13%的排片率成功跨越了亿元票房大关。众多观众观影后，纷纷自发成为影片的推广者，迅速在网络空间引发了口碑的广泛传播。最终，该片以9.56亿元的票房成绩完美收官，创造了国产动画电影前所未有的商业辉煌。

恰似一个循环或象征。往昔，先驱者万籁鸣最渴望以画笔勾勒的情节，便是孙悟空闹天宫的故事，历经曲折等待了数十年，终得实现，并一举将我国动画事业推向巅峰。而今，“大圣归来”，在迈入百年之际，再度唤起了中国动画那独特的魅力。

1961年的《大闹天宫》为中国动画确立了审美观、技艺以及视听表达，而《大圣归来》则在此基础上拓展了新的创作方向和表现形式。这部作品实际上融合了我国动画发展的前两个阶段的特色，既保留了卡通片的特性，又沿袭了美术片的风格。自《大圣归来》问世以来，“国漫”这一艺术流派得以确立。盘剑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如是说。

与孙悟空一同回归的，还有对中国动画的信念与瞩目。《大圣归来》的诞生历时八年，资金短缺成为了重大挑战，不仅耗尽了导演的个人储蓄，还尝试了通过众筹途径筹集资金。然而，其最终取得的成就无疑彰显了国产动画所蕴藏的巨大商业潜力，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资金开始摒弃轻视和疑虑，纷纷开始布局、进入这一领域。在那之后数年，《大鱼海棠》、《大护法》、《风语咒》、《小门神》等资金充足且制作精良的动画电影陆续上映，影院方面也特意对它们的排片进行了倾斜，尽管每部电影的票房成绩有好有坏，但一个健康有序的商业体系雏形已逐渐显现。

2019年，复苏的市场迎来了一波新的高潮。在这一年里，不仅《哪吒1》这样的现象级作品成为了里程碑，其他如《白蛇：缘起》等影片也表现十分出色。国产动画电影的总票房达到了71.04亿元，这一数字在动画电影总票房中占据了62.26%的份额，是首次超过了进口动画电影的票房。

2019年，《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一次路演。

随着这些影片的涌现，两股新兴的领导力量逐渐壮大，它们各自以独特的风格，探索并开辟了中国动画电影发展的多条不同道路。

2013年伊始，光线传媒便以国内“五大”电影公司之一的身份设立了动画部门。随后在2015年，公司又特别设立了彩条屋影业。在接下来的数年间，光线传媒投资了包括十月文化、彼岸天文化、好传文化、中传合道、玄机科技、大千阳光等在内的20多个品牌。这些投资涵盖了从项目初期的创意开发到中期的制作，再到后期的宣传与营销，从而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彩条屋的运作模式，人们常比喻为“联邦制”。从表面来看，他们确实迅速占据了动画电影市场的一大半份额，然而王竞认为，其根本原因在于我国动画人才的短缺、力量薄弱以及分布不均：“人们觉得我们更像是一家投资机构，这对彩条屋而言似乎有些不公。”自公司创立之初，我们便专注于内容领域，坚守着吸引并培育更多人才的宗旨，致力于打造中国的动画精品，这一初衷始终未变。尽管我们可能尚未达到最佳状态，对于这一模式在未来的发展中是否能够得到优化，我尚无定论。然而，在当前阶段，我们认为动画资源的集中度应当提高，而非进一步分散。唯有如此，我们方能够更高效地分配资源，确保每个项目都能获得适宜团队的支持。

2020年国庆期间上映的《姜子牙》堪称一例成功之作。继《哪吒1》之后，这部同样源自我国神话的电影，虽然导演、团队以及角色形象和故事主旨都有所不同，然而，凭借与《哪吒1》的联合宣传，它成功吸引了大量观众，最终实现了16.02亿的票房佳绩，成为了又一爆款作品。近期，《哪吒2》的宣传推广活动中，彩条屋公司再度集结了众多力量，不仅包括他们自身的团队和导演饺子的可可豆动画工作室，还有凝羽动画、咕咚动漫、红鲤文化等旗下多家公司提供了大力支持。“若非这些合作伙伴的助力，《哪吒2》的宣传工作或许会面临更大的挑战。”王竞如此表示。

在同光线传媒设立动画部门的同年，王微与于洲携手创办了追光动画。他们借鉴了皮克斯和迪士尼的运营方式，确立了一条与彩条屋截然不同的战略方向：构建涵盖整个流程的团队，并打造一套完全自主掌控的制作系统。于洲称之为“充满挑战且正确的路径”，尤其是初期阶段，所需投入的财力与精力极为可观。然而，劣势的另一面便是优势，待团队经过磨合，经验逐渐积累，工作流程将变得更加流畅，作品产出也将变得更加稳定和井然有序。

自2016年以来，追光动画始终保持着每年一部作品的稳定产出节奏（值得一提的是，原计划于2020年上映的《新神榜：哪吒重生》因不可抗拒的外部因素，延期至2021年上映）。在国内，除了追光，尚无其他公司能够以如此频率进行运作，因此，市场上能够每年推出一部新片的，唯有我们一家。

通过这些作品，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追光所规划的图景：既有《新神榜：哪吒重生》和《新神榜：杨戬》组成的“新神话”系列，也有《白蛇：缘起》、《白蛇：青蛇劫起》和《白蛇：浮生》所开创的“新传说”系列。2020年，他们还推出了“新文化”系列，历时三年，创作了以高适和李白为焦点人物，描绘大唐历史与文化的《长安三万里》。这部洋溢着史诗风范的影片于2023年暑假期间与观众见面，票房高达18.25亿，一举成为国产动画电影票房排行榜上的第二名，影片中的角色更是在2024年的央视春晚上亮相，同时，也极大地推动了古都西安的文化旅游发展。

《长安三万里》选取历史为创作灵感，开创了动画电影的新领域，在此之前，此类题材的动画电影鲜有成功的案例。于洲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透露，追光动画将延续这一创作路径，计划描绘一部近现代题材的故事，相关项目的具体信息将不久后对外公布。在此期间，观众还将先睹为快《聊斋：兰若寺》和《三国：争洛阳》这两部新片。

追光计划目前保持每年一部作品的节奏，预计将来将提升至每年两部。然而，我们对优质作品的评判标准将保持不变，这包括商业上的成功、艺术上的卓越以及文化上的深远影响。

《大护法》的剧照，《大鱼海棠》的海报，《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的精彩画面，以及《长安三万里》的宣传图，依次排列。

春天在哪里

从《大圣归来》一路走到《哪吒2》，我们见证了“国漫崛起”的历程，已然跨越了十年的时光。在这十年间，中国动画产业带来了诸多令人惊喜的成果，然而，其发展之路并非一帆风顺，也并非毫无波折。对于大多数国内制作的动画电影来说，一亿的票房门槛依然显得遥不可及，特别是在2024年这一特殊年份，几部备受瞩目的作品如《雄狮少年2》、《落凡尘》和《大雨》均未能实现票房目标。整体来看，国产动画电影的总票房仅为28.75亿，其在动画电影总票房中的比例下滑至41.89%，自五年前以来，再次不敌进口动画电影。回首过往，那些关于“中国动画的春天来了”的喜悦欢呼，如今看来，却显得有些初春的寒意未消。

正如于洲所说，春天的到来象征着一种渴望与期盼，这并非凭借几部作品便能宣告，亦非一次失败就能终结。崛起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起伏跌宕亦是常态。至于2024年的黯淡景象，并不仅限于动画领域，其背后的复杂因素，甚至超出了中国电影市场独自应对的能力范围。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有些东西就可以视而不见或者一笔带过。

皮三作为中国独立动画人的先驱，长期致力于举办“中国独立动画电影论坛”，不断丰富与公众、行业及国际间的交流渠道，挖掘并扶持充满活力与创意的新生力量，同时对中国动画的现状保持冷静的观察与反思。在他眼中，当前中国动画面临的一个显著挑战是发展规模尚显不足。

《大圣归来》、《哪吒1》以及《长安三万里》这些作品得分都在90分之上，然而，我们真正需要的却是大量60分的水准。然而，大多数公司难以达到这一目标。在中国，依赖导演的个人工作室现象尤为突出，这种模式并非真正的工业化生产，更像是个体短片创作的放大版。对于创作者而言，这或许无可指责，但从产业发展的角度来看，却并不符合规律。我们无法寄希望于个别导演能够独自撑起票房，因为这种偶然性实在太大。

王竞的看法与皮三相一致。她同样觉得，唯有每年产出四至五部票房在十亿级别的作品，才能确保观众对国产动画的观影习惯得以巩固。坦白讲，我们自身尚未完全成熟，确实还需要一段时日。

皮三认为，中国动画在产量之外，更缺少的是内涵。“在技术层面，我们并不逊色于欧美或日本，二维或许稍逊一筹，但三维动画已基本达标。然而，在题材选择、美学把握以及思想性的表达上，我们仍处于初级阶段，与技术的进步并不相称。你看，中国动画作品普遍以‘燃’为主题，社会上确实有不少人需要‘燃’的激励，但并非每部作品都应追求‘燃’的效应。”当前市面上娱乐产品种类繁多，动画若仅凭一技之长难以立足，观众的需求难以满足。这个时代变化迅猛，动画创作者的进步却显得滞后。在与新一代动画人的交流中，皮三深感忧虑，担心这一状况可能愈发加剧。他观察到，年轻动画人在知识储备上日益丰富，然而表达的热情却似乎在减退，创作的动力普遍显得不足。

2019年，“中国独立动画电影论坛”升级为“东布洲国际动画周”，洲作为策展人亦参与其中。因此，面对皮三的担忧，他感同身受：“或许是因为年龄，亦或是代际差异，许多人过分关注个人情感，倾向于文艺或主观表达，创作范围和深度受限，对社会和世界的认知也相对不足。”

众多人已丧失了生活的活力，过度沉迷于“宅”的领域中。我本期待目睹多姿多彩的生活与世间万象，然而，近两年来，我却并未察觉到这些。皮三在访谈《中国新闻周刊》时如此表达。

然而，皮三在倡导动画人物进行变革与进步时，并未提及任何刻意追求的创新。相反，他观察到我国动画从业者有时会走向极端，不是盲目模仿潮流，就是试图另辟蹊径创造全新内容，却忽略了对于IP的深入挖掘。“动画作品必然与IP紧密相连。动画角色天生具备可复制性，只有不断挖掘其价值，才能有利于商业的拓展与开发。导演在创作过程中可以不重复自己的风格，而动画制作公司则应当多次运用那些已经取得成功的动画角色，从经济学的视角来看，这同样是一种成本较低的生产策略。

实际上，与IP开发不够充分的情况相仿，目前来看，单部作品所承担的负担确实过于沉重；我国动画行业超过九成的精力和收益都集中在这部分，至于漫画、手办、游戏等衍生内容，在认知和实际行动上则显得极为迟缓。在滞后现象中，也显现出一种能力的不足。王竞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在《哪吒1》上映前，他们曾试图寻找合作伙伴以推动周边产品的开发。然而，收到的反馈大多持观望态度。直至电影上映后，才有少数人主动联系。然而，等到衍生品制作完成，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甚至两年。我们期望每个项目在这一环节都能有明确的规划，然而，有些因素并非我们所能掌控，目前我们的实力也尚未达到可以独立完成这一领域的程度。尽管如此，我们仍将逐个项目地推进，不断积累资源和经验，以期逐步扩大规模。

盘剑认为，这乃是我国动画行业当前最为薄弱的一环。从行业发展的角度来看，真正具有高价值的部分实际上在于后续的拓展，而前期作品制作与发行仅占整体价值的20%至30%。此外，这些拓展活动最终会对作品本身产生影响，因为只有当整个产业链得以有效运作，创作环节才能获得更坚实的支撑。

一切都在变化中

2024年12月21日，B站成功举行了2024至2025年度国产动画作品的发布会。会上，一部时长不足一分钟的预告片格外引人注目，该片段出自《中国奇谭2》。回顾一年前，B站推出了该剧集的首季，其播放量突破2.4亿次，并在社交平台上引发了众多讨论。此外，该剧集在豆瓣上的评分更是高达9.6分。在“国漫复兴”的十年间，与大银幕相比，这成为了动画小屏幕上难得一见的“跨界”现象。

实际上，我国动画在剧集领域的成长与提升毫不逊色于电影行业。然而，随着网络成为主要的视听传播平台，动画剧集在享受更广泛的传播渠道和更自由的内容创作空间的同时，也逐渐呈现出更加细分的受众特征。尽管有《异人之下》、《雾山五行》、《斗罗大陆》等众多优秀作品，但在大众接受度上，动画剧集仍无法与电影相提并论，更别提与电视时代那种全民共享的特性相比了。

从这个层面来看，《中国奇谭》的成就简直出乎意料，即便总导演陈廖宇和总制片人李早也未曾料想到最终的成效。更不用说，在创作初期，这部作品并未被单纯视为一部商业娱乐产品。

《中国奇谭》海报。

2020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以下简称“美影厂”）着手策划《中国奇谭》项目，其核心目的是向中国动画百年历史和中国学派的前辈致敬。在此过程中，继承与探索成为了至关重要的原则，同时也是他们追求的最高目标。正如陈廖宇所言，对于这部作品，他们更看重“独特性”而非“优秀”。

在实施过程中，《中国奇谭》也采用了独特的策略。第一季的八个故事分别由十位导演独立执导，选拔导演的顺序是先挑选人才，再根据其作品进行选择。每位导演都需拥有深厚的积累和强烈的创作冲动，同时保持与美影厂的风格调性相契合；正式开展工作后，导演们经常聚集一堂，进行深入讨论，互相支持与协作。此外，我国美影厂特意邀请了多位已退休的艺术家成立了“艺委会”，他们在剧本创作、美术设计、分镜制作直至成片阶段，全方位地进行指导和提出意见。在某种程度上，《中国奇谭》这部作品是在一种早已逝去的创作环境和方式中孕育而生的，因此，许多人观看后不禁感叹，仿佛穿越回了童年，那些熟悉的感觉仿佛久别重逢。

皮三认为，《中国奇谭》的诞生带有极大的偶然性。确实，在意识、理念以及制作方面，它都堪称独一无二，其他团队难以模仿。即便陈廖宇也坦言，他们并非遵循常规的工业化流程，但他同时也强调：“每个作品背后都存在着无法复制的元素，即便是自我复制，因为一切都在不断变化之中。”

国产动画剧集的生成多依赖于平台打造和网络文学改编，内容制作上，系列化与年度番剧更受欢迎。这一现象源于现实需求的必然，在现今市场环境下，观众更偏爱那些普遍受欢迎、热门且成熟的动画作品，而平台则更倾向于以较低成本投资那些风险较低的项目。然而，在这一过程中，内容的单一化和同质化问题也悄然埋下了隐患。

有时，皮三会怀念起从前的互联网给动画带来的活力和希望。在千禧年左右，他与一群“闪客”利用操作简便的Flash软件，将他们脑海中飞扬的想法和内心深处微妙的感觉，转化为一部部略显稚嫩却充满活力的动画作品；大约在2010年，他还与众多同行共同体验了互联网对个人原创作品的扶持，他的作品《哐哐日记》和《泡芙小姐》便是得益于这种支持而起步的。或许我对互联网发展的节奏并不完全掌握，又或许是视频平台已经显得有些陈旧，我观察到如今许多人倾向于懒散地思考，平台投入资金所追捧的往往是那些制作精良的动画，而中小型企业则在这股潮流中被逐渐吞没。短视频的风头正劲，但动画似乎并未能同步闪耀……

当然，如今的互联网并非丝毫没有创新、造血的努力。自2021年起，优酷动漫的“一千零一夜”青年动画导演扶持项目已成功举办了三期，依托于优酷动漫丰富的平台资源和资金支持，为众多青年动画制作者搭建了施展才华的舞台；同年，腾讯视频和B站也相继推出了针对中国青年动画导演的扶持项目“寻光计划”，至2024年，这两大平台均推出了在各自计划中脱颖而出的新锐创作者的作品。

实际上，在许多情况下，皮三发现周围的人们仍在热烈地探讨创作话题，并深思如何提升创作质量，这时他也会感到，对于每一个具体的个体而言，探索的空间仍旧广阔无垠。

中国动画的未来并非一目了然，其答案亦非仅限于动画本身。正如陈廖宇在《中国新闻周刊》中所言，动画仅是众多表达手段之一，关键在于其传达的内容、思想、审美以及价值观。这些问题并非动画本身所能完全解决的。

发于2025.1.20总第1173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杂志标题：中国动画：百年身与眼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