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瘫痪父亲5年的经历告诫大家:能动就好好活,莫等没钱时

2025-11-03 -

清晨五点半,手机闹钟准时响起,并非刺耳的“滴滴”声,而是我特意更换成的、模仿清晨林间鸟鸣的轻柔铃声。

可在我听来,这声音比电钻还尖锐。

它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从沙发之上坐起身来,骨头就仿若分散开的骨架,每一寸地方都在进行抗议。沙发的长度很短,我有着身高一米八,历经五年时间,从来就未曾在上面将腿伸直过。

卧室的门,紧紧关着, 然而,一种复杂气味, 还是顽固地,渗透了出来, 那是,消毒水的气味, 与,药膏的气味, 还有,排泄物的气味, 再加上,一个人长期卧床后身体所散发出的,独有的衰败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

我曾经对这种味道恶心到呕吐,但现在,我的嗅觉已经麻木了。

我走入卫生间,拿冷水随意涂抹了下脸,镜子映出三十五岁的这人,眼袋特别重,胡茬透着青色,眼神如同一潭死水般浑浊 。

五年之前,我的状态并非如此这般。五年之前,彼时身为一家设计公司项目主管的我,正筹备着与交往三年之久的女友李婧步入婚姻殿堂,就连婚房都已选定,即在市中心那个刚开业的楼盘处,推开窗户便可瞧见部分城市灯火,这一切历历在目。

一切都毁于一个电话。

“陈阳,你快来!你爸……你爸他不行了!”

我妈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

我匆忙赶到医院之际,爸已然被推进了抢救室,情况是大面积脑干出血,随后医生从里面出来,摘掉口罩,神情凝重地告知我做好心理准备,说人虽抢救过来了,然而以后……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个不那么残忍的词。

“……情况不乐观。”

“不乐观”三个字,我用了整整五年去理解它的全部重量。

这表明,我那位往昔可以一口气将煤气罐扛至六楼的父亲,他声若洪钟,脾气暴躁,如今却化作了一具只能躺于床上的躯体,其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除了眼珠子之外,全身皆无法动弹 。

我推开卧室的门,那股气味更浓烈了。

爸爸处于醒着的状态,他的眼睛直直的紧紧地看向屋子顶部那块板,那双眼睛曾经锐利无比,锐利得好似能够穿透人的内心,可是当下此刻这双眼睛蒙上了一层灰翳,就如同两颗失去了光亮的玻璃珠子 。

“爸,醒了?”我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他眼珠动了动,算是回应。

我十分娴熟地将被子掀起,对他的纸尿裤予以检查,所幸,呈现干的状态。紧接着,我为他测量血压,又测量血糖,把相关数据记录于床头摆放的小本子之上。那本子已然更换了十几本,满是密密麻麻排列的数字。

接下来是翻身,这是一项需要耗费体力之事,也是一项具备技术含量之事。我爸 is one meter -eight,尽管瘫痪之后肌肉出现萎缩,体重降至不到一百一十斤,然而一个全然不知如何发力的成年男子,恰似一袋沉重的湿水泥,就这样,句号。

我致使他呈现侧躺姿势,令他将膝盖弯曲起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托住他的胯部,嘴巴里呼喊着:“一、二、三,走!”

我用尽腰部的力量,将他整个翻过来。

因长期受压迫,他后背以及臀部皮肤泛着不健康的暗红色,我仔细做检查,还好并无新生褥疮,旧褥疮处于尾椎骨处,大小如硬币,似个丑陋烙印,对此,我每天都要给他上药三次。

我拿温热毛巾为他擦拭后背,他皮肤松弛,毫无弹性,我觉得像在擦拭陈旧皮具,而非一个人的身体 。

“痒……”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含混的音节。

“这里?”我加重了一点力道。

他“嗯”了一声。

我擦拭着,同时说道,今天天气挺好,过上一会儿之后那么我会将你推至阳台那儿去晒晒太阳 。

他没再出声。

完成这所有事情后,天色已然呈现出蒙蒙亮的状态。那一刻到来,我着手予以早餐的准备工作。针对他而言,其早餐乃是特制的营养糊,这营养糊系由各类杂粮,还有蔬菜以及肉泥混合搅拌在一起而制成,随后借助一根插入鼻腔进而通往胃里的管子,以缓缓推进的方式,将这营养糊送入他的体内。

我曾为他做过鲜榨果汁,给他做过香浓鱼汤,然而他已丧失吞咽能力,每一回尝试,都兴许引发致命的吸入性肺炎。

医生说,胃管是最安全的方式。

安全,但没有尊严。

我打好糊糊,而后拿针筒一下一下将其推进胃管,他眼睛闭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明情绪意思的神情显露出,俨然那根把胃与之接通连通的管子,连接的并非他供食物物质经食管存入的胃组织而是宛如一个没有底终点边界且深陷其中难以探清察觉的幽深黑暗之境地深渊 。

喂完他,我自己胡乱啃了两片面包,就着凉白开咽下去。

五年来,我几乎没吃过一顿热乎的、安稳的饭。

在第一年的时候,我妈那时还健在,是她跟我一同去进行照顾的,然而因巨大的压力,还有日夜反复颠倒致使的劳累情形,使得她原本就欠佳的心脏很快就垮塌了,有一回,当她正在给爸翻身之际,陡然间捂住了胸口,随后就倒了下去 。

幸好抢救及时。医生警告我,不能再让她受累了。

我兄长身处外国,已然定居,有自身的家庭以及事业,他宣称会每月按期打款过来,然而着实没办法返回。在电话当中,他语气哀伤沉痛,言道:“陈阳,家中事务就全依靠你了。”

我还能说什么?

我把妈送回了乡下舅舅家休养,那里空气好,亲戚多,能照应着。

此后,在这个存在两个房间一个客厅的屋子当中,仅余我跟我的父亲,还有那没有边际的寂静,。

李婧是在第二年离开的。

她是个不错的女子。头一年,她差不多每个周末都会前来,协助我一块儿照料,给我拿美味的吃食,笨手笨脚地开始学为爸推拿按摩。

她会抱着我,说:“陈阳,别怕,有我呢。”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有她就够了。

但我们都低估了这场消耗战的残酷。

周末的约会没了,电影没了,两个人的旅行也没了。我们的话题,从对未来规划,变成今天血压高不高,又变成明天要不要换个牌子的纸尿裤。

她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某次,她前来之际,彼时我于卫生间当中正为爸处置失禁后的大便,此气味使得人头晕,我戴着那手套,一边冲洗,一边干呕。

她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恐和……嫌弃。

是的,是嫌弃。

我读懂了。

那天晚上,她没留下。

过了几天,她约我出去,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

杯子里的咖啡 被她搅动着 过了许久 她才开口说道 陈阳 我们……分手吧。

我望着她,心脏好似遭到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握住,疼得难以呼吸,然而脸上却格外平静。

“我……我是真的已经撑不住了。”她哭了,眼泪一颗一颗大的往下掉落,“我所期望拥有,是一个正常的家,我不想让我未来将会有的孩子,生活在……情况是那样的环境里。”

“我爸不是环境,他是我爸。”我一字一句地说。

对对不起来,陈阳,我并非是那个意思,我仅仅只是,我实在是太累了。她泣不成声,我配不上你的孝顺,你去寻觅个比我更为良善的吧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未曾回头,我清楚,这并非她的过错。没有人负有义务,陪伴着另一个人,跳入一个望不见底部的泥潭。

那天夜里,我独自一人于街上行走了许久,直至走到双腿几近断裂。城市之中点亮地霓虹灯那般明亮,然而却无法照进我内心哪怕极其细微的一丝一毫。

回到家,推开门,那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爸在床上发出了焦躁的“嗬嗬”声,他应该是饿了,或者渴了。

我走过去,看着他,忽然一股无法抑制的怨气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因为他,我的人生成了笑话,工作没了,爱情没了,未来也没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愤怒,满心不安地转动着脑袋,嗓子里发出的声响愈发急促了。

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一旦我放开手,一旦我不再管他,一日,不对,或许只要半天工夫,所有的一切就会通通结束了。

我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睛因为充血而发红。

爸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浑浊的眼球里,竟然映出了我扭曲的脸。

而后,我瞧见,有一滴泪水,自他眼角之处,慢慢地往下滑落,最终没入那花白的鬓角之中。

那一滴滚烫的泪,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疯狂和怨毒。

我整个人身体一下子变得绵软无力,然后神情颓丧地跪倒在了床边,接着将脸深深地埋进到了被子里面,呈现出如同孩子那般的状态,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那是我五年来,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控。

哭过之后,我擦干眼泪,站起来,去给他冲营养糊。

生活还要继续。

我的人生,被切割成了无数个精准的“待办事项”。

五点明晃晃地起床,二十三点黑漆漆地躺下。中间的时长,被翻身、被拍后背、被喂食、被更换衣被、被按摩、被记录数据给塞满。

我辞去了工作,依靠着我哥打来的钱,凭借我爸的退休金,再加上我以前的一点积蓄,勉强维持生计。

我知晓了 在网上购得最便宜的纸尿裤这一层面的事,我明白了 与药店的店员进行讨价还价那般的行为,我懂得了 依靠自己动手去修理坏掉的轮椅这件情况 。

我变成了一个方方面面完完全全的“居家男人”,只是这个所谓的“家”呵,仿若一个牢笼 。

我的社交圈,萎缩到只剩下几个固定的病友群。

群中,众人交流护理经验之时,还分享最新之医疗信息,亦是倾诉各自内蕴之苦闷,。

“今天又和老公吵了一架,他嫌我给妈买的进口药太贵。”

“我女儿问我,妈妈你为什么总是不笑?”

“有时候真想一了百了,可是看着床上的人,又舍不得。”

每一句话,都仿若在讲我自身,我们乃是困于孤岛上之人,透过屏幕,遥遥以对,彼此取暖。

偶尔,也会有亲戚来看望。

每次我姑姑前来,总会拎着一篮水果,而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之上,与卧室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

她会拉住我的手,神情郑重且语气深长地讲,陈阳啊,你确实是个孝子;然而,你也需要为自身考虑一下呀,你正年轻,不可以一辈子就这样消耗着呢。

我说:“我不耗着,能怎么办?”

她轻轻地叹出一口气,说道,要不,送去养老院吧,找一个条件好一些的,具备专业性的,也好让你能够喘一喘那口气。

我摇了摇头,说道,他处于这样的状况,没有养老院愿意接收,就算存在那样的养老院,其一个月需要三四万的费用,而我没办法拿出来。

姑姑就不说话了,坐一会儿,留下水果,走了。

我清楚她并无恶意,然而,那种好似自己不曾经历便随意给出的建议,就像是在他人伤口上撒盐,比沉默不语还要更让人觉得刺痛,更让人难以忍受,更让人心里难受。

可他们仅仅只瞅见我的“孝顺”,然而却根本没法瞧见我被这所谓“孝顺”二字给压得几乎喘不了气来临的那般狼狈模样 。

他们只是在讲“你要为自身去考虑”,然而却不存在任何人能够对我讲清楚,我究竟应当怎样去思考,道路究竟处于何方 。

时间好似那根胃管之内的营养糊,黏糊,沉闷得缺少什么味道,一天又一天不间断地流淌着。

爸爸的身体,好似一块遭受风雨侵蚀的岩石,一日比一日呈现出衰败之态,他的肌肉进一步萎缩,四肢细得犹如干枯的树枝变得越来越细,他的意识也愈发模糊,有时,我呼唤他许久,他都毫无反应 。

我常常会看着他,想起他以前的样子。

小时候,他带我前往公园,将我高高举过头顶,他的手臂那般有力,他的笑声那般爽朗。

我在上学那个时候,跟人发生了打架的情况,他随后被老师喊到学校,在老师当面的那种情形下,他把我骂得特别惨,哪知道一旦走出去学校大门,他就轻拍我的肩头,还说道:“身为男孩子,打架这件事没什么问题,然而绝不能够被别人欺负。”

他脾气不好,爱喝酒,喝多了就吹牛,我和我妈都嫌他烦。

在我大学毕业遭遇找不到工作的困境,处于最为颓废的时刻,出现了这样一个其貌不扬极为固执倔强的人,这人什么言语都未表述,仅仅是在每个晚上之时,给我呈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

那些画面,是我曾以为早已忘掉的,在这五年当中,一遍接一遍,于我脑海当中放映。

原来,他那么爱我。

只是他的爱,像他的人一样,粗糙,笨拙,不善言辞。

第四年的秋天,爸得了一次重感冒,迅速转为肺炎。

他开始发高烧,呼吸急促,血氧饱和度掉到了危险的85。

我半夜打了120,把他送进了医院。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灯火是通明的,每个人的脸上写满焦虑,都行色匆匆。

我手上拿着数量众多的单子,楼上跑了一趟,楼下又跑了一回,去进行缴费,去将药拿取,去办理住院的手续。一直等到我最终总算把他安稳地安置在病床上的时候,天色已然亮了起来。

他戴着氧气面罩,胸口起伏得极为剧烈,每一回呼吸,都仿若在跟死神进行角力。

先是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而后其面色凝重,接着说道病人情况很危险,又说出基础病太多,还提及身体底子太差,称随时可能出现呼吸衰竭,最后告知我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又是“心理准备”。

我站立于走廊终止之处,外面的天空呈现出灰蒙蒙的模样。寒冷未曾被我感知到,疲惫也同样没有被自己觉察,整个人仿佛被抽空好似的 。

我拿出手机,想给我哥打个电话,告诉他,爸可能真的不行了。

但我翻出那个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拨出去。

拨打电话给他,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除了致使他徒增担忧,除了于电话之中表达几句“你需坚持住”,他根本无法有任何作为。

远水,解不了近渴。

在那一刻,我认识到,无比清晰地加以认识到,于这场战役之中呢,我自始至终,一直都是只有一个人,是这样的情况 。

我住进了医院,病房中设有三个床位,除我之外,另外两个床位之上,一人是位因骨折前来就医的大爷,另一人是位做了前列腺手术的大叔 。

家属之中,妻子、子女、儿媳,依次轮流进行照料,每日提供各类温热液态食物,病床跟前始终洋溢着热闹氛围。

只有我爸的床前,冷冷清清。

我一个人给他喂水,喂药,翻身,拍背,处理大小便。

小伙子,你这样不行的,会累垮的,医院的护工阿姨看见我一个大男人忙不过来,便好心地对我讲,让我请个护工,一天两百多,能帮我分担不少

我苦笑了一下:“阿姨,我请不起。”

支付住院押金后,我所有的积蓄就已经差得没剩下多少了。我哥打来的那些钱,也没能起多大的作用,仅仅如同杯水车薪一般。

为了省钱,我每天只吃两个馒头,就着医院提供的免费开水。

夜幕低垂之际是我,于病床边沿的折叠椅上,以蜷缩之姿入眠 。医院的夜间时分嘈杂喧闹,有着这般或那般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响,病患所发出的阵阵呻吟之声在其间,家属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也在其中,它们彼此交织融合在一起 。

我几乎难以入眠,每隔一小时,就得起身瞧瞧爸的状况,摸摸他的额头,瞅瞅他的呼吸。

爸的烧一直不退,人也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那天半夜,我给他擦身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定定地看着我。

“阳……阳……”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赶紧凑过去:“爸,我在,你想说什么?”

他的嘴唇翕动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拖……拖累……你了……”

短短四个字,像四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愣住了,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这五年间,他未曾讲过这样的话语。他要不就沉默着,要不就因痛苦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吼。我觉着,他不再具备正常的思维了。

我握住他的手,那是唯一能轻微动弹的手,那只手冰冷,那只手干瘦,那只手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

对爸爸讲,你话语究竟是什么呀,你身为我父亲,哪有拖累不拖累这一说呢。我的声音之时,已充斥着哽咽了。

他的眼角,又流下了一滴泪。

他艰难地喘息着,说道,“别管我了”,又艰难地喘息着,说道,“让我走” 。

“不!”,我一下子脱口而出,然后死死地握住他的手,“爸”,“你别胡思乱想!”,“你会好起来的!”,“等你好起来了?”

我说得又急又快,像是在说服他,又像是在说服我自己。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呼吸却似乎平稳了一些。

许是回光返照吧,许是我说的话给了他些许力量吧。那天晚上过后,爸便开始发烧,而后,奇迹般那般,烧又一点点退了下去。

一个星期后,他的各项指标趋于稳定,医生同意我们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是我去给他办理手续,将费用予以结清。望着账单之上那一连串长长的数字,我口袋之中就仅仅剩下不足以达到一百的钱数。

我推着轮椅上的他,走出医院大门。

那天,阳光甚好,暖洋洋地倾洒于身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之中,不再存有消毒水的味道,而是裹挟着阳光与尘土的、洋溢着人间气息的味道 。 , , 。

我忽然觉得,活着真好。

可自行走路,可自在呼吸,可于阳光下站立,本是这般奢侈之事 。

阳光照射在爸苍白的脸上,爸坐在轮椅上,我朝着下方低头看了看,爸微微眯着眼睛,脸部似乎也有着了一点血色 。

我推着他,慢慢地往家走。

我没打车,是舍不得那些钱,十几块呢。为此我们这般,于城市街道上,缓缓地不断走着 。

路过一处菜市场,里头人声嘈杂喧闹着,洋溢起诸多讨价还价的声响啦,弥漫着瓜果蔬菜散发的清香哟,还夹杂着活鱼活虾所带有的腥气呢。

我停下来,看着这充满烟火气的一幕,竟然有些恍惚。

我已经多久,没有好好逛过一次菜市场了?

我推着爸,在市场门口站了很久。

他也很久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眼前这鲜活热闹的一切。

走过一处公园,其中存在诸多老头以及老太太,部分正在下围棋,部分正在跳广场舞蹈,部分正在拉奏二胡。另外存在一些年轻的爸爸妈妈,带领着子女在草坪之上奔跑,放飞风筝。

笑声,音乐声,孩子的哭闹声,汇成了一曲生机勃勃的交响乐。

我瞧见有个男人,其年纪跟我差不多,他正笨手笨脚地帮着他女儿放风筝,风筝飞不起来,掉下来过好多回,男人不耐烦地大声叫嚷,女儿却不停地咯咯笑 。

我看着他们,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这些日常,是最寻常不过的,甚至还带着点烦恼的,然而对我而言,却遥不可及。

我推着爸,在一个长椅上坐下。

“爸,你看,那个风筝飞起来了。”我指着天上那个小小的黑点。

爸的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在回应我。

我俩,这般静静坐着,望着公园里人来人往,望着夕阳一点点往下落,使其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橘红色。

那一刻,我心里异常平静。

怨恨吗?当然有过。

后悔吗?也曾经想过。

然此刻,眸光落此那与吾有着血脉关联之男子,视此眼前平凡之人间,吾忽而觉,一切似又具其意义。

照顾他,不仅仅是一种责任,更像是一场漫长的修行。

在这场修行里,我失去了很多,但也懂得了很多。

我知晓了,生命有着脆弱,同时又具备坚韧,明白了亲情存在有其重量,愈发领会了,名为“活着”的这两个字,有着最为朴素,然而也是极为深刻的含义。

从医院回来后,爸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一些。

他已不像往昔那般,整日都处于昏沉状态,有时,我同他讲话,他会借眼神予以回应。

我把报纸读给他听,他会安静地听着,当读到他感兴趣的新闻时,他的手指则会轻微地动一动。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新的、无声的默契。

我开始尝试着,把“生活”带回这个像病房一样的家。

一盆绿萝被我买过来,而后放置在了阳台上,其呈现出的鲜亮绿色,使得整个屋子有别往时,彰显出了生气 。

天气好时,我会把他推到阳台,让他跟我一道晒太阳,我会告知他,楼下王大爷家孙子又考了第一名,小区门口新开一家包子铺,味道还挺好 。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像一个沉默的听众。

第五年的春天,我妈从乡下回来了。

她身体养好了很多,精神也好了。她说,不能让我一个人扛着。

家里多了一个人,立刻就不一样了。

我的妈妈会用各种各样不同的方式给我们做出饭菜来,即使爸爸依旧仅仅能够吃喝流状的食物,然而厨房之中飘散出来的那饭菜的香气,使得这个家庭再次拥有了充满生活气息的氛围。

她会给爸按摩,与此同时,絮絮叨叨地跟爸说话,说乡下的亲戚,说地里的庄稼,说她新学的广场舞。

爸的脸上,甚至偶尔会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而我,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我开始每天下午有两个小时的“假期”。

我用这两个小时,去跑步。

我行走于江边,一回一回环绕着跑,汗水将我的衣服浸湿,风从耳朵旁边呼呼吹过,肺部因剧烈的呼吸而产生灼痛。

但我的心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我竭尽所能地奔跑,好似要将这五年里积攒的全部郁闷,与所有疲惫,以及每一丁点儿痛苦,都跟汗水一块儿,排离身体之外。

我望着江面上穿梭往来的船只,望着对岸一幢幢林立的高楼,望着身边那些同样在奔跑、在散步、在生活着的人们。

我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地,重新和这个世界连接起来。

我开启了再次捡起画画工具的行动,那属于我在大学期间所学的专业范畴,并且还是我往昔最为热衷喜爱的事物。 .

我画窗外的风景,画厨房里忙碌的母亲,画阳台上晒太阳的父亲。

我的画里,没有了以前的锐气和张扬,多了一种沉静和温暖。

我把画发至朋友圈,许多多少年都未联系的朋友,纷纷为我给予点赞,留下留言。

“陈阳,你又开始画画了?太好了!”

“画得真好,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有个曾经共事过的人,居然来与我联络,询问我究竟愿不愿意去承接一些在线上性质的插画零散活儿。

我答应了。

能够再次凭借自身技能获取钱财,即便数量不多,却也使我找回了些许久违的价值感受 。

生活,似乎正在朝着好的方向,一点点地挪动。

然而,我们都知道,那一天,终究会来。

第五年的夏天,一个闷热的午后,爸的呼吸,忽然变得微弱。

我妈慌了,要去打120。

我拉住了她。

我走到床边,握住爸的手。他的手,已经冷得像一块冰。

他睁开半只眼睛,看向我,眼神之中,恐惧已然消失,痛苦也已不见,仅余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平静。

我知道,他要走了。

我弯下身子,去往他耳边,轻声地那样讲:“爸呀,别生出害怕之情啊,安心地前往离去之方向便好啦。家里有着我呢,我会将妈妈妥善关照照料好的哟。”

他的手指,在我手心,轻轻地动了一下。

接着,监护仪上表示心跳的那条线状标识,转换成为了一条笔直的线,传出了令人尖锐刺耳的长久鸣声。

我妈扑在床边,放声大哭。

我没有哭。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握着他那只慢慢失去温度的手。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我,并没有感触到解脱,同样亦,没有感觉出悲伤,内心,是一片空荡荡的,恰似,有一块被挖empty走。!

办完爸的后事,家里一下子变得安静得可怕。

五年间我所闻的那股味道,是复杂的,随着房间被彻底清扫,已消失了。

我步入那间毫无多余之物的卧室,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使得地板被照得十分明亮 。

这里,再也没有那个需要我时刻照顾的人了。

我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茫然。

接下来的日子,我该做什么?我的人生,该往哪里去?

我如同那刑满释放之人,重获自由,然而却不知该怎样去面对这阔别许久的世界。 , 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阔别已久的世界的。

我妈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一天晚饭后,她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

阳阳,这里面是你爸的抚恤金,还有这些年你哥打来的钱,妈一分都没动,你拿着,出去走走吧。

“去哪儿?”我问。

随你前去任何地方,前往你往昔期望抵达之地,去观赏山峦去观摩大海,别老是长久憋闷于家中,她注视着我眼睛之内全数堆满心疼,这五年让你受苦受累了

我看着那张卡,又看看我妈,眼圈一热。

第二天,我背上了一个简单的背包,踏上了旅程。

我没有目的,买了一张去南方的火车票,一路向南。

海水在我眼中呈现出波澜壮阔的模样,高山被滚滚云雾笼罩着,我攀登其上,古镇之中青石板路蜿蜒伸展,我在其上走过 。

我一个人,走走停停,看到好看的风景,就用画笔画下来。

我碰到了诸多迥异之人,有辞去工作踏上旅途的年轻人,有爱侣一同外出游玩的老夫妻,有独自一人背负行囊朝圣的背包客。

我和他们聊天,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

来到一处位于海边的小旅馆,于此处我碰到了老板,那是一个年纪跟我大致相仿的男人,其皮肤呈现黝黑之色,脸上的笑容十分爽朗。

我们一起喝酒,我给他讲了我的故事。

听完之后,他许久处于沉默状态,之后还去拍打我的肩膀,接着说道:“兄弟,你很厉害。”

他,指向那处于不远处位置的一帮,正在沙滩这一区域之上追逐且嬉闹玩耍着的孩子,接着说:“瞧一瞧他们呀,跑起来的状态是多么喜悦欢快。你是否知晓呢,自身往昔身为一名程序员,整日长久地坐着,颈椎以及腰椎没有任何一个是处于良好状态的。存在一回加班的经历的时候,差一点就在工作的位置上突然死亡了。从医院出来以后,我就将工作辞去了,来到此处开办了这个小型的旅馆。”

他抿了一小口酒,接着讲道,从前一直觉着,拥有财富了,获取成功了,那才称得上好好过日子,当下才醒悟,具备奔跑跳跃的能力,拥有吃喝睡眠的正常状态,能够每日目睹日出与日落,这般才算是好好活着,他妈的。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

是啊,能跑能跳,能吃能睡。

这八个字,对于曾经的我,是多么理所当然。

而对于我爸,对于病友群里的那些人,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旅途的最后一站,我回到了我爸的老家,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我找到了他小时候经常钓鱼的那个水库。

水库不大,水很清,四周是连绵的青山。

我坐在水库边,就像很多年前,他带着我时一样。

风吹过,水面泛起粼粼的波光。

我拿出手机,翻看着这五年我记录下的,关于我爸的一切。

那些有关血压血糖的数字,那些属于护理的要点,那些是他偶尔清醒之际,由我讲述给他听的话语。

我翻到最后,是我在他走后,写下的一段话:

爸,你离开了,这五年呀,恰似一场无比漫长的梦,在梦里,我曾怨过你,也曾恨过你,然而更多的时刻,我仅仅是渴望你能够活下去,如今,你解脱了,我也获得了自由,可是,爸,我似乎……有点想念你了。

我看着那段话,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对着平静的水面,大声地喊:“爸!我来看你了!”

山谷里,传来空旷的回声。

我在水库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

回程的路上,我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是李婧。

她发出的声音,有着些许迟疑之色,说道:“陈阳……我看见你朋友圈喽。你……状况还可以吗?”

“我很好。”我平静地说。

那便好了……你绘出的画作,着实好看。 , ,她停顿了一下子,讲,“对当年那些事情表示歉意 , ……”

“都过去了 。”我将她打断 ,“ 你不用去说对不起之情 ,你并无过错 。祝你拥有幸福之态 。”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里最后的一点疙瘩,也解开了。

回到家,我妈正在厨房做饭。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妈,我回来了。”

我妈转过身,笑着说:“回来就好,快去洗手,吃饭了。”

饭桌上,我对我妈说:“妈,我想把这套房子卖了。”

我妈愣了一下。

我打算换个房子,房子要小一点,并且带有电梯,还要离公园近一点。我打算用剩下的钱,开一个小画室,教小孩子画画。我说出了这样的打算。

我妈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好,妈都听你的。”

半年后,我的画室开张了。

画画的屋子面积不算大,然而光线十分充足明亮。墙壁之上挂着我的画作,其中有描绘山峰的,有展现大海的,还有我父亲的画像。

他坐在轮椅里,在阳台上,微微眯着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孩子们很喜欢我,他们叫我“陈老师”。

我教他们调色,教他们构图,教他们画出自己心里看到的世界。

看着他们那一张张有着天真烂漫神情的脸,看着他们以无拘无束的状态挥舞着画笔,我常常会忆起我的父亲。

我想,如果他能看到我现在的生活,应该会为我高兴吧。

有时候,会有家长找我聊天,他们抱怨工作存在压力,抱怨孩子不听话,抱怨生活有着种种不如意之处。

我总是会笑着听他们说完,然后对他们说:

“不管有没有钱,不管开不开心,只要还能动,就好好活吧。”

感觉到疲惫了,那就前往去跑跑步,前往去爬爬山。肚子饿了,那就认认真真地好好吃顿饭。有空闲时间了,要多多去陪伴家人。

别等到那一天,到了动不了的地步,才发觉,能够自由自在地走在阳光下,这是一件何等幸福的事 。

他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知道,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真正理解这些话的重量。

但我还是想说。

拿我照料瘫痪的父亲历经的五年,拿我失去而后又重新获得的人生,去告知每一个人:

能动,就是最大的财富。

好好活,就是对生命最好的回答。

版权声明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
本文系作者授权本站发表,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扫一扫在手机阅读、分享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