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报读书会：艾伟携手毕飞宇，共话女性生命史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张瑾华

艾伟近影。

毕飞宇近影。

由中年男作家来打开一部女性的生命史，会是怎样的生命图景？

艾伟创作了多部作品，包括长篇小说《风和日丽》、《爱人同志》、《爱人有罪》、《越野赛跑》、《盛夏》以及《南方》，还出版了小说集《乡村电影》、《水上的声音》、《小姐们》、《战俘》和《整个宇宙在和我说话》等，此外他还整理了《艾伟作品集》五卷，这些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意大利文、德文、日文和俄文等多种文字，他目前担任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最近他刚出了一本书，名叫《妇女简史》。

《妇女简史》包含《敦煌》和《乐师》两部分，前者在《十月》发表，后者在《收获》刊登。《敦煌》记录了女性的人生轨迹，涉及她们的情爱、生计、家庭、职业，对女性内心世界的描绘细致入微。这个篇章，既展现了平凡日子里的波澜壮阔，也触及了许多女性难以言说的苦痛。《乐师》可以看作是父女情谊的缩影，艾伟叙述了一段坎坷的经历，一位潦倒的音乐家寻觅女儿的情节令人心酸，在狭小的居所中，父亲与女儿时而靠近，时而疏远，艾伟描绘了亲缘间的情愫、悔恨与谅解，展现了人生中无法割断的血脉联系。小说里的旋律仿佛一道光晕，映照着创作者的心灵，也触动着读者的心弦。

10月13日晚上7点半举行钱报读书会，地点在西子湖畔，正值金秋长假之后。艾伟将与好友毕飞宇一同出席，毕飞宇特意从南京赶来，他是著名作家，还获得了茅盾文学奖。此外，作家出版社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编颜慧和评论家兴安也会参加。他们将会一起讨论关于《妇女简史》的许多内容。

人生路上，常有人感到迷茫。女性在成长、情感和生命中的经历，这个议题是否让你很感兴趣？钱报读书会，即将再次举办，欢迎你的参与。

抢先读

敦煌

有一阵子，小项和周菲总是一起溜达谈天说地。小项是成都那边来的，大学毕业后到了永城，在永城电视台上班，独自一人住进单位宿舍。周菲也刚从外地调到歌舞团，虽然自己有住处，但先生和小孩暂时没过来。她们俩情投意合，关系变得特别铁。

她们常常聊到感情问题。小项坦言，至今未曾有过恋爱经历，虽然有过几次暗恋，但都只是自我感动，甚至没和男性牵过手。小项从少女时期就坚持写日记，把所有的小秘密都记录在里面。周菲表示，她也是这样，婚前一直无人示好，婚后却仿佛成了男人的目标，经常收到一些暧昧的短信。

偶然聊天中，周菲提及了她在上海戏剧学院学习期间的一段经历，对象是一位外形俊朗的表演系男生，他经常到她住处探望，同住的四位女性既羡慕又嫉妒，使周菲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两人看了几次电影后顺理成章地发展成了恋人关系。

周菲的话还没说完，小项就动怒了。小项觉得周菲品行不端，一个已婚女性怎会做出这种行径。小项丢下周菲，独自沿着护城河，气冲冲地走了，让周菲处境十分难堪。

周菲后来向小项说明，她原本只想让小项明白，男性大致都相仿，将来小项会领悟到这个道理。周菲表示，她和那位英俊男士相处时并不愉快，那位男士极端自私，这种男人总以为对你是恩惠，其实根本不懂珍惜。小项依然无法苟同周菲的做法，她强调，自己若是步入婚姻，绝不可能与其他男性发生不正当关系。

经人引荐，小项结识了陈波，两人有了初次会面。小项刚离开学校，在形象方面没下太多功夫，日常穿着比较随意，还保留着学生气。周菲陪小项外出散步，一起挑选了几件衣物。周菲表示，衣物不必盲目追求时髦，关键是要合身。小项身材娇小，胸部比较平坦，不过肌肤很白。当天周菲为小项选了一件吊带式上衣，搭配一条裙式裤子。周菲表示，这样做能让你看起来更加高挑，小项对着镜子审视自己，首次意识到自己可以如此美丽。

那次约会，小项对陈波总体感觉不错。陈波是一名外科医生，他看上去十分稳重，脸部轮廓清晰，给人一种刚劲而干练的印象。

交往几次之后，小项打算邀请陈波去见周菲，周菲打趣道，这等于见家长了，看来你认真了，小项表示，我拿不准才带他见。

初次相见于茶肆之中。小项与陈波已然抵达，稍顷，周菲自茶馆入口步入室内。户外光线朦胧，致使周菲的面容难以辨识。小项和陈波随即起身。陈波以合乎礼仪的方式与周菲相握。他的掌力颇为强劲。那是一只属于外科医师的典型手。然而，陈波的手心却寒气逼人，仿佛缺乏正常体温。这一特质令周菲颇感意外。那天陈波显得很局促，行事很文静，言语不多，他总是注视着小项，眼神充满复杂情绪。基本上是小项在主导谈话，滔滔不绝地，如同停落在电线杆上的一只雀鸟，兴奋地和周菲分享着最近的流言蜚语，仿佛陈波根本不在场。中途，小项离开了片刻去洗手间，陈波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周菲察觉到，只要小项身影一消失，陈波就会感到焦躁不安。

小项与陈波之间的情感并非充满爱意。通过媒人撮合相识，这本身就奠定了平淡的基调，使得浪漫无从谈起。既然有了相识的契机，便意味着人生轨迹的初步确立，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项和陈波最终步入了婚姻的行列。

小项在婚前心存犹豫，她觉得外科医生陈波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他家境优越，在西门街备有一套现成的婚房，而且陈波在医学界小有名气，收入相当可观。陈波虽然话不多，却很体贴小项，让她感到很安心。小项因此觉得在永城有了依靠，好像她从此不再是漂泊的，而是可以安稳立足，茁壮成长的。心里还是存着些许失落，小项跟陈波相处时，感情显得颇为平淡，缺乏热烈。她对陈波谈不上有多喜欢，那份感觉甚至不如早先暗恋时那么强烈。她多么渴望能经历一段称得上真正的恋情，虽然不指望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完美，但至少要能让她倾注全部心神。

周菲对那个小项目持有保留态度,她觉得陈波是个不错的人。周菲的母亲肠道部位出现了状况,长了一个良性的赘生物。周菲是请陈波实施手术的。她莫名其妙地信赖那位手冷的外科医师陈波,凭感觉觉得他的手做手术肯定沉着又准确。她母亲接受手术的过程非常成功。在医疗场所,陈波态度庄重,每次遇见周菲时都会试着展现笑容,甚至显得有些羞涩。周菲曾经到访过陈波的工位，各类物件摆放整齐，书桌干净得毫不起尘，周菲因此对他心生欣赏。周菲向小项表示，陈波如此看重你，家庭条件又相当优越，像他这样的伴侣实在难得，机不可失。

周菲让小项别有的没的尽想些不靠谱的念头。

那个深秋时节，小项和陈波结为夫妻。陈波的双亲原本希望儿子能娶个本地的姑娘，认为有相似的成长环境会让彼此更安心。但既然儿子如此钟情于小项，他们也不反对，只是私下里忧虑，陈波如此顺从小项，将来可能会变成一个“妻管严”。这种状况并非药物能够治愈。陈波的母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老伴儿说道。陈波的父亲向来有怕老婆的绰号，他总是连连称是，借机抱怨，说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陈波的父母都是学者，父亲在大学讲授马克思主义理论，母亲在科研机构钻研海洋生态学，现已双双离岗，除了经济上的支持，他们对儿子的私生活从不过问，小项偶尔会感觉陈波父母的立场过于置身事外，显得有些疏远，或许这与陈波本人的性格特点不无关系平日里，陈波和人相处都有距离感。

陈波双亲认为婚事应当从简，酒宴亦可免掉，他们觉得盛大仪式与往后悠长的日子毫无关联。小项却持不同看法，她渴望建立一个庄重而华丽的婚礼。自少女时起，小项心中便怀揣一个绚烂的愿景，期待某日能邂逅一位王子，随后披上白纱与他共结连理。在那个幻境里，连婚礼的流程都是在教堂内完成的。陈波赞成小项的提议。但是去教堂举行仪式不合适，他和小项都不是基督徒，只是可以想象一下，如果真的在牧师面前结婚，他们自己也会觉得别扭。和其他婚礼一样，会邀请亲朋好友聚餐，由婚庆公司负责安排各种环节，大家一起看着新人在婚礼音乐的伴奏下步入婚姻生活。

小项的娘亲出席了婚礼仪式，她神色略显疲惫，但眉眼间与小项颇为相似，从前必定是位倾城佳人，小项的娘亲神色带着懊悔，在公婆面前显得十分谦卑，仿佛小项是攀附了豪门，小项对娘亲这般态度很不乐意，她私下里对娘亲说，你不必如此，好像我嫁不出去一般，小项的娘亲拿来了一个朱红色的精致匣子，小项认得这个匣子这件物品是外婆赠予母亲的婚嫁贺礼。外婆家先前经营过首饰铺子，但到了母亲出嫁之际，多数藏品已被变卖。尽管如此，仍有几件珍品，外婆将家中最贵重的物件悉数托付给了母亲。而今，母亲又将这只匣子连同匣内物件，转赠给了小项。

小项的父亲没有到场,她是在成家后的某个时刻,向周菲透露了往事,说在她十岁那一年,父母分道扬镳,各自建立了新的家庭。小项没有把结婚的事情告诉父亲,因为她和母亲的关系更为密切。周菲对此感到意外,她和小项交情这么深厚,小项却从未提及自己的家庭背景,她忽然觉得小项内心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

仪式包含一项由父亲将女儿交给新郎的流程，陈波的父亲负责执行这个任务，他对此感到十分高兴，牵着小项的手臂，举止庄重，仿佛一位真正的父亲，陈波的母亲则带有嘲讽意味地表示，老头子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女儿，今晚他终于实现了愿望。

婚礼当天，小项跟陈波进了新房，俩人都累得不行。第二天他们醒来，已经十点钟了。西门街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从窗帘的空隙向外看，看见西门街那两棵银杏树，叶子金灿灿的，好似一堆堆燃烧的黄金，亮得刺眼。母亲赠予的那个红盒子，放在梳妆台上，盒面用白色象牙拼成了月季图案。母亲从前跟她说过，等她要嫁人时，会把这个匣子连同匣中的好东西一起交给她。后来母亲再嫁，又生了个小女儿，小项心想母亲早忘掉说过的话了。母亲信守了承诺。小项心里很感激，母亲待她远比她想象中更体贴。小项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它在众多现代器具中格外突出，仿佛这个盒才是房间的主心骨，将洞房映照得通明，好像因为有了这个盒子，她和陈波就能白头偕老。

小项表示，有兴趣见识一下吗，里面物件相当贵重。陈波摆了摆手。小项追问，难道完全提不起兴趣？

小项离开床铺，来到梳妆台旁，将盒子搂入怀中，随后重新回到床上。她开启了盒子，逐一向陈波展示其中的物件，包括玉佩、蓝宝石、翡翠、珍珠，以及一座工艺精湛、仅有拇指高的金佛像等。幼年时期，母亲从不允许小项接触盒内物品，小项心生好奇，曾用小锤子敲开盒上的铜锁，偷偷窥探。此举最终招致母亲的严厉惩罚。小项伤心地痛哭了一阵，妈妈随即便讲，那些物件将来都归你，算是你过门的财产。接着妈妈请人把那个小铁锁给重新弄好了。

小项表示，如果他们将来有个女儿，这个盒子以及里面的一切都将作为她的陪嫁。陈波听后情绪有些波动，他紧抱住小项，轻轻吻了吻她的前额。小项瞬间对小项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一种仿佛同生共死的情感。这是小项首次意识到自己其实对陈波怀有真情实感。的确，陈波性格沉稳，待人真诚，只是不擅长说些情话而已。

小项又站了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了几本个人笔记，把它们放进一个红色的容器里。小项表示，这些笔记将来要赠送给女儿，作为她的陪嫁物品。

陈波了解小项有写日记的习惯。陈波询问小项，日记本里都写了些什么内容。小项反问陈波，你真的要了解吗？看了可能会让你感到意外。陈波关心日记中是否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小项表示，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些个人想法。小项稍作停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说明在认识陈波之前，她从未让任何男性看过自己的日记，如果陈波真的想看，她可以给他看。陈波面带微笑回应，表示自己并不需要看。

此后，这个盒子便成了小项的专属角落，陈波与她之间自然而然产生了某种共识，陈波从不翻看小项盒子里的物件。

一年后，陈波和小项有了女儿豆豆。

小项曾期待陈波的父母能照料豆豆。陈波表示，这绝无可能，他父母当年连他都弃之不顾，将他托付给乡下祖母抚养。公公婆婆仅偶尔探望孙女，平日里几乎不闻不问孩子的事。他们在经济上倒是慷慨，提出让请个保姆的费用由他们承担。由于照顾孩子太过辛苦，小项也曾考虑过聘请保姆，但陈波对此持反对态度。陈波表示，在医院他接触的都是不认识的人，所以不希望家里也有陌生人出现，他不想女儿将来被别人带大，小项明白这其实是陈波的真实想法，虽然奶奶不算外人，但把女儿寄养出去，还是让陈波和父母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说清的疏远，这种感觉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始终存在，陈波在妻子喂奶期间非常能干，几乎承担了全部家务，他对女儿豆豆也十分疼爱，总想把她抱在怀里。女儿还懵懂无知之际，陈波便常给豆豆讲述故事。这些故事源自陈波乡下奶奶的口传，虽然质朴得近乎粗俗，却蕴含着丰富的乡土智慧。女儿对此毫无动静，小项却听得津津有味，常常为之手舞足蹈。陈波因此感到些许难为情，特意前往书店购置了若干儿童读物，以便继续为女儿编织精彩 tale。

小项的想法渐渐有了不同，她对男女关系不再像从前那样拘谨了，同事间的那些戏言，她也开始能够接受了。她心里冒出一个粗鄙的想法，既然已经当了母亲，还怕什么呢。在电视台工作，小项日常接触的都是些风度翩翩的人，身边演员主持人众多，经常听闻她们的各种流言蜚语。电视界一位主持人，年年都要经历一段恋情，并且每次都是倾尽所有，极为热烈。最近一次是她喜欢上了一位年纪比她小十岁的豪门公子，旁人都觉得公子是拿她开玩笑，她却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沉沦其中。这种情形小项听得多了，也就不再觉得奇怪。回想起过去听到周菲婚外与他人交往，她当时那种厌恶的情绪如此强烈，现在想来反而有些可笑。孩子出生之后，主管策划部门的副台长韩文涤安排小项参与筹备了数场晚会，均取得了良好效果。其中部分晚会的过渡性讲话系她所撰写，极富点睛之笔，获得了广泛赞誉。

周菲在永城工作已近三年，切身感受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这种差距让她颇有感触。她内心一直怀揣着一个梦想，渴望创作一部能够淋漓尽致展现自己多年人生感悟的舞蹈作品。数年前，她观看了云门舞集的表演，深受触动。她欣赏过大量现代舞剧，这些作品纯粹是西方风格，主要抒发的是个体生命本能中狂野的冲动和炽热的情感。云门舞集极具东方韵味，其舞蹈形式属于当代，但内在气质却宛如一卷卷的水墨长卷，静谧深邃。她深以为然，渴望创作出比云门舞集更具故事情节的舞剧作品。她原本期待调入永城歌舞团，组建属于自己的艺术团体，而负责调动的人也承诺会尊重她的艺术构想。然而，三年光阴转瞬即逝，周菲最终醒悟到症结所在：缺乏资金支持。她所追求的并非迎合市场潮流，而是纯粹的自我情感抒发。这种想法或许有些狭隘，但周菲确实渴望创作出这类作品。她不愿虚度光阴，过于浮华的东西她宁愿舍弃。

这三年，周菲主要忙于修改她的舞剧剧本，因为暂时没有资金排演，所以她一直专注于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闲，经常和小项见面，彼此交流。周菲拥有舞台表演的经验，她能够很精准地为小项的策划项目提供有价值的建议，小项因此获益良多。周菲在男女关系方面相当有洞察力，她察觉到小项经常提及韩文涤，这个人的出现次数相当频繁。周菲意识到小项可能对韩文涤有好感，尽管小项自己可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周菲知道韩文涤这个人，虽然关系一般，但也多少了解一些情况。周菲觉得韩文涤不是个普通角色，身边美女很多，但一直没什么桃色新闻。他长相跟年轻时的王心刚有点相似，为人稳重不张扬，不过眼神比王心刚更犀利些。听说他最吸引人的时候是在做策划方案，话不多，却常有精辟见解，总能切中要害，偶尔还插几句冷笑话让大家放松。台里一些女性欣赏他。他对此无动于衷。那些女士们十分遗憾地感叹。也有人猜测他的性取向。周菲明白所谓的性取向话题，不过是同事间的玩笑话，不必理会。周菲认为小项对韩文涤怀有爱慕或敬仰之心，也合乎情理。周菲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韩文涤待人虽然和蔼可亲，依照小项的描述，他浑身散发着令人感到温暖的气场，但这个人总是和周围的人隔着一层，周菲根据直觉判断，这个男人必定胸怀大志，绝不会在个人品德方面出问题，以免因此影响自己的前途。

小项的顺利进展，得益于今天和韩文涤的鼎力相助，对此她心怀感激。她曾打算赠送一份心意，以示感谢，又担心对方会婉拒。韩文涤是一位颇具威严的人物，虽然不能说他不够和蔼，但他的存在总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亲近的压迫感。小项对他确实心存敬畏。

哺乳期间，小项对衣物搭配格外在意。她胸部并不丰满，但出奶量却出乎意料地旺盛，总担心会浸湿衣物，因此上班时特意采取了诸多预防手段。这样一来，她的胸部显得比平时更加饱满。她自己也能感觉到那种沉重感，认为比以往更具魅力。她十分喜爱这种沉重感，甚至盼望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孩子出生之后，不少人称赞小项愈发美丽，感觉她肌肤中仿佛有光彩流淌出来。

小项某次发觉自己的乳汁正从衣物中渗漏出来，内心感到十分尴尬。她原本打算前往洗手间在胸前放置一些纸巾，恰巧发现走廊上并无他人，于是背对墙壁将手伸向胸口，轻轻垫上。这时韩文涤正从办公室走出，无意中目睹了这一情形。小项察觉到他的注视，不同于往日，那目光带着男性的审视。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也变得通红。小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区域。

小项时常回想起那个场景，原本的狼狈经过转变，变得带有几分亲密和暖意，仿佛让她的生活和他人之间建立起某种特别联系。

小项对某个人的仰慕之情由来已久。小项最初的倾心对象是中学时的授课教师，一位治学严谨的汉语言文学教师。小项的书写日记习惯就是这位教师引导养成的。小项的写作水平出众，文章时常被当作示范在集体中朗诵。之后这位教师调往其他教育机构任职。她听闻调动原因涉及个人行为失当，据说与同校另一班级的某位女学生存在不正当关系。小项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她私下里却曾猜测那个卷入不正当关系的女性就是自己。小项在不同阶段倾心于形形色色的男性，有些情感持续了很久，另一些却转瞬即逝。那些短暂的迷恋仿佛流星划过夜空。她对自己轻易就能对男人产生好感感到十分困惑，偶尔甚至会自嘲为“朝三暮四”。

小项和韩文涤在走廊上碰面了，韩文涤却总是对她置之不理。不过，小项一想到他，心里就觉得很暖和。她讲不出韩文涤具体在哪些方面帮过她，但她觉得他的支持是全方位的，像春雨滋润大地那样不着痕迹。虽然他们之间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任何私人联系，但现在韩文涤已经成了小项精神上的支柱。

深夜寂静时分，韩文涤在她脑海中呈现出不同的形象，他变得体贴，性情温厚似玉，仿佛家人一般，他们之间建立了亲密关系，她时常会幻想与他身体接触，不过更多时候是心灵上的思念，她赋予韩文涤许多优秀特质，比如没有桃色新闻便是他高尚品格的表现，她告诉自己仰慕和敬仰他源于对这些优秀特质的共鸣，这让她的生活充满了温馨感受。

日子久了，小项只要独自碰见韩文涤，就会感到天旋地转，胸口发闷。她因此不敢太靠近他，总跟他隔开一段距离，唯恐真的会失去意识。偶尔在电梯里遇见他，她除了对他强颜欢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小项业内声名鹊起。部分机构在节庆时会举办活动，会邀请小项负责统筹。其实小项清楚，他们聘请她统筹并非全然看重她的能力，固然她尚可，但更关键的是他们看重小项掌握的演艺界人士及司仪资源。小项参与其中，活动立刻就提升档次。小项在做事过程中会碰到一些不熟悉的男士，他们当中有些人会对她产生好感，会在某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例如妇女节或者情人节，给她发送调情性质的信息。不能说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尽管她清楚这些信息不能全然相信，许多人只是应景凑趣，但哪个女性不乐意有人追求呢。她期待韩文涤在那些日子发来一句关心或打气的短讯。却从未收到过。

熟人多起来，小项总把一些人引荐给周菲，盼望他们能资助周菲。小项确信周菲能编排出部出色的舞蹈作品。然而这些人只对周菲的外表关注，正事毫无头绪。周菲倍感沮丧。周菲曾和小项饮酒，周菲骂了一句脏话，要是卖身为他们筹钱，我也愿意。小项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在这一行里，看得多了，小项对女性的处境还是敏感的。

小项是在半年后的一次酒会上得知韩文涤家庭情况的，当时有个人提及韩文涤，讲韩文涤的妻子容貌出众，却有了外遇，韩文涤自己也清楚被戴了绿帽，却一直隐忍着。那个人还说，韩文涤的妻子和韩文涤的夫人是好朋友，有一天韩文涤打电话给他的夫人，电话里他哭泣着，表示都是自己的错，不怪他的夫人……小项听完之后感到十分意外。她原先总以为韩文涤家里日子过得挺美满，结果并非如此。小项心里很难过，仿佛快要哭出来了。她赶忙站起来去了趟洗手间。

周菲在场，她注意到小项从洗手间出来时，眼睛红红的。这让周菲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这与近期的流言有关。小项接着不停地敬酒，酒量很大。周菲原本打算阻止她，转念一想，小项或许想借酒消愁。那就让她喝个痛快吧，反正醉后也能安全送她回去。

小项饮酒过量，并未达到酩酊状态，只是内心十分激动。宴席散场，小项对在场众人过度表现，纷纷施以拥抱作别。周菲始终在一旁陪伴。等到宾客全部离去，小项将周菲紧紧搂住，失声痛哭。

正如周菲预料，小项这般失控源于疼惜韩文涤，小项觉得他实在不值，小项甚至认为倘若她是接他电话的那个人，是听见他哭泣的那个人，她反而会感到快乐，周菲这才知道小项已经完全沉溺于对韩文涤的感情，小项询问该怎么做，周菲却不知该如何开导她。

周菲表现得十分沉着，对韩文涤这个人毫不在意，心里却很疼小项。她直觉判断韩文涤不会领情，但又能怎样呢？她只能劝说小项自己争取。根据对人的本性认识，小项现在这个状况，不碰壁是不会醒悟的。周菲还是提醒小项，务必守护好自己的家庭，那个人根本不会娶你，将来你会明白安稳的婚姻对女性多么关键。

小项很长时间都沉浸在对韩文涤的某种温柔同情和母爱感觉里，尽管有周菲的劝说，她还是有些犹豫，一直没敢去做，她回想起哺乳期时，他看她把纸巾放在胸前时的眼神，仿佛那目光现在还停留在她的乳房上，她想象他承受的痛苦，想象他哭泣的模样（没料到那么坚强的男人也会掉眼泪），她多希望他能埋在她胸前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