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63师岁月（十一）：回广西探亲拜祭

王连明说，冷秋福是贵州省瓮安县人，1977年1月入伍，在53563部队（五十五军一六三师炮兵团）一营一连指挥排侦察班当测距员，参战时在师炮兵团一营二连担任军医，与冷秋福经常交往。

师炮团一营二连战友在凭祥关口合影。王连明同志提供

【图为凭祥友谊关师炮团一营二连三位战友。右一为王连明同志（师炮团一营二连军医），中间为吴振江同志（从营部无线班调来，加强二连无线班），左一为陈维汉同志（二连办事员，广西大新居人，战后被保送到南京炮兵学校学习四年。对越作战期间，他与王连明在猫洞里偷偷写下遗书，互相保存。）】

摘自《第五十五军对越自卫还击战》

他说，1978年，冷秋富回贵州老家探亲、办婚事，不久又被部队紧急召回。

1978年底，冷秋福随部队奔赴广西前线，战斗打响后，冷秋福携带测距仪，跟随前方观察指挥所，潜入敌阵地前沿进行侦察。

对炮兵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前方观察指挥所是炮兵的眼睛和中枢神经。

冷秋富主要负责测量敌方目标的方向、距离，战友们将其转换成炮火射击元素，传送到后方的炮兵阵地，炮兵阵地根据前方指挥所的指令实施炮火射击，摧毁敌方目标。

2月23日，冷启富冒着枪林弹雨再次亲临敌前线执行侦察任务壮烈牺牲，年仅24岁，被追认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荣立一等功。

师炮团1营战友在前方指挥所观摩照片。王连明同志供图，李永安拍摄

战争结束后，部队派人到冷启富烈士的家乡慰问救济，却得知冷启富烈士的女友刚刚为他生下一个女婴。

得知冷秋富牺牲的消息后，女友擦干悲痛的眼泪，抱着饥饿的孤儿，陪同烈士父母到部队参加追悼会并领取烈士遗物和相关证件。冷秋富的妹妹冷启菊接过哥哥的枪，到163师医院战斗、生活了几年。

163师炮兵团1营2连2排3班4班的部分同志在前线合影。我还在南京炮兵学校学了122毫米榴弹炮。

算下来，冷启富烈士的遗孤，今年应该有十四岁多了，和眼前这个女人的孩子差不多大。

听师炮兵团参加过战争的战友讲，战后有关部门去慰问冷秋富烈士家属时，冷秋富的女朋友带着烈士遗属来办证，有关部门看他们没有结婚证，据说当时不承认这名女子的烈士亲属身份。

当年我老家，村里并不在乎男女双方是否领了结婚证，农村风俗民风重礼仪，只要喝了订婚酒，大家就认定女方已经是男方家的人了，女方在男方村里享受已婚待遇。不知道贵州的风俗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我仔细地看着冷启富烈士的墓碑，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他的孩子是否享受了烈士遗孤的待遇，他的母亲是否享受了烈士家属的待遇？

待妇女和孩子们悼念完毕，大家纷纷上前，向烈士墓碑默哀、敬酒、鞠躬、献花，表达哀悼。

图为烈士家属在军队参加追悼会并接受烈士勋章和遗物。

同志们说，攻打同登、谅山战役是整个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关键战役。敌军在这两个地区部署了十几个加强团近四万兵力，依托天险防守。他们夸口说：“中国军队要拿下同登至少要三个月。”“谅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担负同登、谅山主战任务的第163师，发扬了我军不怕牺牲、不怕吃苦、勇敢善战、敢打大战、硬战、硬仗的战斗作风，浴血奋战六天攻下同登，浴血奋战五天攻下谅山，歼敌一万余人。为此，该师79个连队被授予集体战功，10人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11个单位被授予荣誉称号，近万名官兵被授予战功。在这场艰苦激烈的战斗中，该师数百名战士在战斗中永远倒下。

谅山战役结束的第二天3月5日，新华社随即发表中国政府关于撤军的声明。

战前部队动员。摘自《第55军对越自卫反击战》

这位曾在488团战斗过的战友说，当时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做得很好，从上到下的思想觉悟很高，战斗意志很坚定，大家都抱着为国家做贡献、愿意牺牲自己的想法，积极请战、参加战争。

战前，边防民兵在多地山坡上挖了大量坟墓，称用于埋葬战争结束后牺牲的烈士。部队还给每个官兵发放了一套新军装，称万一阵亡，就用来陪葬。

面对这样的安排和随后的残酷战斗，没有一位官兵胆怯、尴尬，大家都义愤填膺，斗志昂扬，踊跃递交参战申请书。不少官兵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申请书，坚决要求当先锋、当带头人。

第488团团长张凤良、政委杨本业当着全团官兵的面说：我们一定带领你们打好这一仗，并且做出表率，带头冲锋陷阵。我们要是退缩了，你们就可以枪毙我们了。

师级炮兵射击准备

战友们说，那些冲锋陷阵、执行渗透、迂回、围剿任务的人是最危险的，冒着枪林弹雨和漫山遍野的雷区，不时被枪击倒下，血肉横飞。由于担架不够，战友们就用树藤绑在树干上，翻山越岭把倒下的战友抬回来。一时抬不走的，就就地盖上做记号，以便后续部队处理。伤残战友没有离开前线，而是跟随战友英勇作战，继续执行战斗任务。

左一为战斗英雄周元生，左二为战斗英雄李万余，左三为战斗英雄马旭旺，左车上为战斗英雄秦一忠

这位同志还讲了488团7连7班的英雄事迹，他说，2月17日总攻时，488团7连负责开辟突击通道，该连7班负责在雷区为突击部队扫雷。

当扫雷器材即将用完，距离总攻仅剩五分钟时，班长朱志伟向全体战友高呼：“同志们，跟我来，给突击部队杀出一条血路。”他的话音未落，吴士林、罗光华、陈廷金等战友便跟随班长，相继冲向雷区。前面的战友踩到地雷倒下，后面的战友则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

尽管已有6名战友牺牲，吴士林仍冲向尚未排完的雷区，第七班的战友们用血肉之躯为雷区部队开辟了一条安全通道。

战后，7连7班荣立集体一等功，多名英勇战士荣立一等功，广州军区授予吴士林“战斗英雄”荣誉称号。

图为第488团7连被中央军委授予“能攻能守的英雄连队”荣誉称号。摘自《第55军对越自卫反击战》

后来我看了55军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总结，总体来说，163师的三个步兵团打得非常顽强、非常出色，圆满完成了作战任务。但是从局部来看，488团表现突出，打了很多场硬仗，一些硬骨头都被这个团啃了。163师胜利撤退的时候，488团负责掩护主力撤退，从伤亡人数来看，489团是最多的。

图为163师当年荣获一等军功的部分官兵名单，其中有488团7连的部分官兵，被追授勋衔的均已牺牲。

扫墓完毕，我和战友们默默地离开，走了很长一段路，蓦然回首，看到那依山傍水、苍松翠柏环绕的烈士陵园，一股正气从心底涌起：安息吧！为国捐躯的英雄们。改革开放十几年来，在邓小平同志的领导下，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亿万人民不仅摆脱了贫困，而且逐步走向了小康。你们虽然没有见过今天的祖国，但你们的付出换来了今天的中国。祖国人民永远记住你们、怀念你们。

2020年12月31日补拍，地点：江枝烈士陵园

在回程路过广州的路上，广州宣传部的一位朋友告诉我，当百万广州民众从电视、广播中看到和听到攻打同登、谅山时战士们英勇奋战的英雄场面时，都为之震惊。当听说英雄部队凯旋后半夜要经过广州时，百万民众自发地涌向部队要经过的路口，手捧鲜花，冒着大雨站在道路两边长久等候。

部队凯旋归来。摘自《第55军对越自卫反击战》

他说：“当时激动人心、感人的一幕，至今还让很多人记忆犹新。”据悉，每年都有数十万广东民众自发前往广西凭祥等地烈士陵园悼念、扫墓。

归队后，我撰写了长篇报道《回首——寻找某师对越自卫反击战同登、谅山战斗英雄》，在当地报纸以专题专栏形式全文发表。

三月一日，我接到人事部的通知，我由上尉晋升为少校。

4月27日，师干部会议在师军官训练所召开。集团军副政委乔新柱到会宣布师领导调整：师长周济和调任东莞军分区司令员；师参谋长辛荣国接任师长；师政委刘训发升任广西军区政治部主任；师副政委秦作堂接任师政委；师政治部主任周新泉接任师副政委，第488团团长彭安沙接任师参谋长；集团军政治部秘书处主任洪汉文接任师政治部主任。这是洪汉文第二次在163师任职。

很多年前，我曾站在时任163师师长的周济​​和身后。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总部交接会上，刚上任的师长辛荣国谈起我写的《啊！粉红的帷幕》一文的提纲（该文讲述一位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的特殊残疾军人的爱情故事，详情请看我在今日头条发的这篇文章），说新闻报道不能只写个人英雄，更要写英雄集体，特别是要写反映当前部队综合建设的文章。交接会后，有人及时向我传达了师长的意图。

左一为时任163师师长辛荣国，右一为王树宗的战友

5月24日，师政治部干部科干事周荣（广西籍，师政后唯一女干部，丈夫为师部教导科参谋）从广西返回，协调特等伤残军人李古国家属的安置工作。

她向洪汉文局长汇报时说，当地安置李孤国一家很困难，甚至有人说，谁派他去打仗，谁就应该安置他。她建议师里一位擅长写新闻报道的同志，把李孤国一家的情况写出来，通过媒体呼吁全社会共同关注、推动这项工作的落实。

与洪汉文导演合影

洪汉文主任听后表示同意，他说，一定不能让战士和家属流血流泪，不管怎样都要把当地工作做好，把李国国和家属的事情及时妥善处理好，并让周荣联系我，具体事宜可以商量。

那时我还不是新闻干部，写新闻只是业余爱好，但洪汉文局长对我很好，我就承担了这个任务。

周蓉告诉我，她认识一位广西日报的记者，稿子写好后，就签上了他的名字，以便于发表。

我对李固国一家人印象比较深刻，他们经常到师政治部干部科反映困难，长期住在凤山招待所。为了减轻生活压力和经济负担，李固国家属杨秀慧带着两个孩子在招待所里开垦了一块荒地，种植红薯、蔬菜和穿心莲，他们自己吃瓜果蔬菜，把穿心莲卖给师里的制药厂。

通过与李古国及其家人的交谈，我撰写了一篇长文，题为《一个平凡女人的肩膀能承受多少？——纪念广州军区特等伤残军人李古国夫人杨秀慧》。文章的中心思想是，广西女子杨秀慧和特等伤残军人李古国虽然顾全大局、无私奉献，但现在她们也面临着各种磨难和困难，需要社会各界的支持和关爱。

文章发表后，引起社会强烈反响，并被收录在解放军报出版的《永不消失的军号声》一书中。

6月8日我请假准备去广州应酬某知名杂志社抄袭我作品的事情，当天上午9点我就到办公楼去办理去广州的军事通行证。

与营内战友合影

办完相关手续后，我看时间还早，便开始和宣传部新闻处的同事们交流。这时，干部处的负责人陈志科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师党委常委原则上同意向集团军报告，将你从副营长调任营长。请你尽快向干部处写一份关于你的品德和能力的报告。

这时，政治部副主任佘惠洲过来问我怎么还不走（指去广州），然后问我对调动有什么想法，调还是不调？

我没太在意这个职位，年纪大了，当兵也很久了，只想回家过自己的生活，说先跟家里商量一下。

我暂时不去广州，先把这件事处理掉。

晚上我跟老婆通了电话，把转业的事情告诉了她，我说不转业的话可能过一两年就可以回家，转业的话就得再工作几年。

妻子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才不在乎一年两年的事。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你父母和你女儿来说，却很重要，他们一直希望你在部队里能有出息，有所进步。”

写给妻子的信

听了妻子的话，我放下电话，开始写写自己的品德和才华。如果是一年前，我真的没什么才华可言，但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我在新闻写作方面，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在地方，都有些名气了。现在写起来，能说点有道理的话，而且每一点都扎扎实实。看来，主动等待和被动等待，努力和不努力，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在部门办公楼拍摄的照片

6月13日，我到师高炮团采访，写了一篇关于团党委加强队伍建设的稿件（后来这篇文章发表在广州军区政治部《政治工作简报》上）。在与团长张思祥、政委常文林聊天后，我受到启发，写了新闻报道《刻骨铭心的师生情》和《一个军嫂对乡村教育的情结》。《刻骨铭心的师生情》在《战士报》、《解放军报》、《河北日报》、《羊城晚报》等报刊上发表转载，军队报刊发表时还刊登了评论。

6月16日，为了提高写作效率，我咬着牙向师部管理科老陈借了3000元买了一台二手286电脑，又到潮州花150元买了一台电源稳压器。

说实话，我曾经梦想过拥有一台电脑来处理文字，但一想到要花3000元，父母、妻子和女儿的生活多么艰难，我就只能叹息。今天做这个决定，感觉就像是一场赌博。

这张照片是多年后拍摄的。

有的战友看我花这么一大笔钱买电脑用于写作，觉得不合理，我笑着说，你可以花三四千元买一台彩电、一个高档音响来改善生活、改善生活质量，我为什么不能用这笔钱来改善我的写作条件、提高我的写作水平呢？

…….

1994年上半年又有几条记录：

3月14日，该师通信营无线电连同志肖乾富到潮州买电视机，在潮州五角花商店花2480元买了一台惠州产21英寸31寸自动选台彩电，然后骑自行车带回营房。

肖乾富是江西遂川衙前人，是一名志愿军士兵，当了十几年兵，终于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一台彩电。

当时我就想，什么时候才能给家里的父母、妻子、女儿买一台这样的彩电呢（1988年买的18寸熊猫牌彩电，有图像，没色彩）。

3月23日，该师医院军医的姐姐（江西人）和她的同事（湖南人，女）因不明原因双双跳入汉江，她们的离去，给两个家庭留下了巨大的悲痛。

4月11日，我回家短暂停留了几天。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两位来自于都某寺庙的和尚，其中一位是真元法师，他们来潮州开元寺做佛教交流工作。在途中和他们交流的过程中，我弥补了自己对佛教的一些看法和认识。归队后，我写了一篇《佛教，轻轻拂去你的“神秘面纱”》。这篇文章在杂志上发表后，还被刊登在佛教网站上，作为一篇佛教普及文章。

4月19日，我和李功勋参加完选秀回来，途中路过潮州市伟泰表带厂，看到军械库保管员王善民正和几十名农民工激烈地交谈。我走近他们，得知这些农民工（共40人）来自江西丰城，原是丰城矿务局的工人，在家一个月工资120元。潮州市伟泰表带厂来丰城招工，与当地劳务公司合作，从江西招工到潮州打工。因为工作时间太长，生活环境不好，他们想拿到工资，另谋出路。

4月21日，我到潮州邮局寄稿件，在凤城电影院附近时，我的自行车后胎被钉子扎破了。我推着自行车走了好远的路，才找到一家自行车修理店，修理店里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守着。我问老太太，修车的师傅在哪？老太太说，我在。我听后很惊讶，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修自行车。她接过我的自行车，很快地把自行车后胎拆下来，找到漏气的地方，修好，装上，这一切不到十分钟。

潮州剧场

6月5日，我和李功勋在凤山招待所军需处小赵聊天，想吃点东西补充营养。这时，附近一个做陶瓷生意的老板过来对小赵说，你家人从武汉打来电话，说要坐火车去部队探亲，让你去广州接。小赵二话不说就向主任请假，借了200元钱，让我们骑自行车送他去潮州汽车站。三天后，我和李功勋想趁小赵家人来队里改善伙食，买了些水果去看望他。没想到招待所里还是他一个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老板听错了，小赵当时并没有去打听、查看，不仅白跑了一趟，还花了不少钱。

6月9日，我到师部管理处领6月份工资，会计老陈问我5月份工资领了没有，我随口回答：“应该领了吧？”他问：“领了怎么不签字？”我这才回过神来，办公室的工资是每月7号发的，4月25日至5月18日，我在部队，不在师部，没来办公室怎么领工资？

老陈从抽屉里拿出我的工资袋，里面还装着五月份的工资，笑着说：“看来你很有钱啊，怎么不按时来领工资啊。”

该师政工人员的工资由师部管理科发放，每次发工资，老陈都会把每个人的工资装进一个信封，信封上写上每个人的名字，这样既可以防止出错，又可以减少临时点钱的强度。当员工领到工资时，先签字，然后从众多信封中找到签字人的信封，再清点里面的现金，再交给签字人。空信封则放在另一个抽屉里，下个月再用。

6月25日，我去南澳岛游玩（详情可参阅我在今日头条发表的文章《冬泳轶事：1994年与南澳的相约》）。南澳岛距离潮州约40公里，在潮汕当兵十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去南澳岛。这次去南澳是应当地朋友之邀，他们对我照顾有加。这种照顾，不是因为我为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给予了多少支持与配合，而是因为他们尊重我这个保家卫国戍边的军人，尊重我这个能在报刊上发表些作品的作家。虽然当地经商谈生意的风气浓厚，但也是一个深受儒家文化和爱国主义影响的地方。朋友之间经常谈钱谈生意，但内心深处还是尊重军人和文化人的。后来，我和朋友又多次去南澳岛游玩。

6月27日：今年驻扎在的。第二天，他是杰扬（），第二天，我赶到了杰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