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教师的心声:离开阿勒泰,我的心永远留在那里
阿勒泰的另一个角落
离开新疆阿勒泰那天,我删除了电脑中的17个文件夹和381条记录。
我想要一场干净利落的告别。电脑里的记录都被抹掉了,但我的心却永远留在那里。
那是一个我离开了5年,经常想回去的地方,看到照片我的鼻子就酸。
那也是我在祖国领土上到达过的最远的地方。
阿勒泰是中国的一个角落,是地图上大公鸡尾巴高高扬起的地方。它地处阿尔泰山南麓,牢牢拴在216国道西北端。北面是漫长的国界,终年积雪,群山环抱。很多人都听说过它,是因为作家李娟写的《阿勒泰一角》。
阿勒泰地区太大了。面积11.7万平方公里,是我家乡天津的近10倍,人口66万,远不到天津的二十分之一。 “阿勒泰”是突厥语,意为“金山”。有句话说:“阿尔泰山有七十二条沟,沟里有黄金”。
李娟在阿勒泰的一个角落,我在另一个角落。
学校操场上的哈萨克女孩。
我们的支援团一行14人于盛夏抵达阿勒泰市。
我曾经想象过,在我即将到达的遥远的地方,街上满是卖切糕和烤肉串的叔叔。戈壁滩上长满了肥硕的哈密瓜,一个挨一个地躺着。距离葡萄沟不远,有大片大片的白色棉花。
事实上,这里年平均气温4℃,无霜期长达三个月,大雪更是特产。这里的城市发达,柏油马路平坦,百货商店内设有高档化妆品专柜。
我们任教的高中在当地是首屈一指的。近一半的学生是哈萨克人。第一次出现在我朋友圈的时候,他们的颜值就获得了无数的点赞。他们讲哈萨克语、汉语和英语。
第一节英语辅导课上,大家自我介绍:桑嘎尔是“高山”,朱里德兹是“星星”,阿伊达娜是“月光下的女孩”,哈里哈斯是“小燕子”,波塔是“小燕子”。小骆驼”。
“塔利哈尔,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很好奇。
“我不告诉你,他们就不会知道。”他有些骄傲。
那么“我不想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课堂上,教师和学生也存在着平等的合作关系。我们需要给予彼此更多的尊重。
他们叫我“玛丽”。我刚到的时候,学生们都去办公室找我。年级主任说你们老师马去拿新书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当它传到班级时就变成了“玛丽老师”。一旦传播开来,就没有改变。玛丽成了我的英文名字。为此,他被教学组的老师们嘲笑了一个月,堪比理发师托尼。
后来,学生们给我取了一个哈萨克语名字“莫利德尔”,意思是清澈的小溪。组里的老师都叫我“小茉莉”,因为我是唯一有此殊荣的人。后来,大概是因为我的特殊能力,吃抓饭的时候,它就变成了“小米粒”。
我教一年级普通班和特长班的英语课。我平均每天上3节课,批改至少150个作业。晚上我回到宿舍继续做课件,写教案。通常,被子还没盖好,人们就已经忙碌起来。睡着了。有时,我梦想着在领奖台上发狂。
站在讲台上,是最踏实的时候。我似乎在粉笔灰中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力量。瞬间,我的声音自然洪亮,语气悠扬,偶尔还露出“狰狞”的表情。 “在这里,抬头看黑板”是我吸引他们注意的口头禅。
特长班的学生往往表现不佳。
他们喜欢在课堂上折纸飞机、画宇宙飞船,站起来时把对方的凳子移开,用课本当“封面”,带蜗牛在课桌上散步,在眼窝里塞上两根透明胶带芯,假装他站在门口用凶狠的眼神迎接我。
虽然是文科学生,却是个“发明狂人”。他在日记中写道,他曾经发明了一种“点痣器”,用各种电池线和鱼钩来烧掉脸上的痣。 。
还有一个学生整个英语课都在偷偷地雕刻橡皮泥。当我发现时,那是一双栩栩如生的大拇指篮球鞋。 “老师,你学过《核潜艇》吗?我的技术跟它相比怎么样?”
有一次,下课前,我把作业写在六张幻灯片上。我每天完成几项,并详细地记住单词。他们将有6天的古尔邦假期。
“是啊,老师,少留一点吧。”
“没什么,前三天基本没有作业,你可以去拜年。”
“老师,还有六天我们就要拜年了!”
学生习惯了跟我讨价还价、撒娇。有时作业太多了,他们就会大喊:“噢,玛丽作业太多了!她连睡眠都不够!如果她睡不好,她怎么长高呢!”
抗议没有效果。增长知识和长高之间并不冲突。
学生们在课堂上做“鬼脸”。
很多时候,我也不温柔。我什至想变成他们的亲生母亲,将他们一一围捕,合法地痛打一顿。
同学们总结我的坏脾气:不认真听,就先用“眼神杀”;不认真听,就先用“眼神杀”;被忽视后,我会扔掉我的“隐藏武器”,通常是一支粉笔或一个听写本;最严重的后果是被带回我的办公室。
“站起来,你不想说话吗?下课跟我去办公室,让你一直说到不想说话为止。”我点出了班上那些说话活泼的学生的名字。
“你看,我书那么多,连看的时间都没有,既然你这么想说话,你就读给我听,一直读到你不想说话为止。”我随手从书架上翻出了周作人的《夜》。 “念”了一声递给了他。
他并不害怕,站在我的书桌旁开始看书。读完三行,抬头说道:“老师,可以换本书吗?”
有时气氛平静下来,办公室里顽皮的孩子们向我讲述他们以前被初中老师惩罚的经历。
“你知道,冬天的时候,我们提着塑料桶到操场上,装满雪,然后用脚踩在桶边上,蹲起来,直到雪全部融化,才能下来。”
尽管我时不时地“修理”他们,他们仍然喜欢我,并说我的课很有趣。
“玛丽,你知道吗?”我的班代表莎塔娜通过微信向我宣布,昨天班级要选举副班主任,全班同学在讲台下喊着我的名字。珊塔娜故意把“全班”这个词写得很长。
到达阿勒泰的第一个月,我在细雨中在邮局前写了一张明信片。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世界:“我很爱我的学生,我爱他们金子般的心,我爱他们名字中的月亮和山峰。” 、草地和鲜花。”
“这里的人很淳朴,这里只有一条街,这里的物价很资本主义,这里唯一的蔬菜就是土豆、洋葱和西红柿。”
当明信片还在路上时,我和学生发生了教学生涯中最大的“冲突”。
通往阿勒泰的道路/刘瑞琪 摄
我之间的战争是在一次英语自习课上“爆发”的,因为他“在英语课上写了物理作业”。
我生气地将他的物理书和练习册扔到讲台上。他也不示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冲到讲台上抢回了自己的书。
他站起来比我高一个半头。他性格粗心,作业潦草,但成绩却很好。他也是班上最支持他的学生。
课堂上,每次讲到一个知识点,我都会问听众:“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老师,你能不能——”他一直大声地说着,持续了很长时间。他还喜欢偶尔在课堂上提出一个难题来考验我。
我把从母校南开大学带来的三张青花瓷书签送给班里的学生,他得到了一张。
但这一次,他不仅顶撞了我,还让我当老师的信心瞬间崩溃。我含着泪水走出了教室。
晚上,我收到了班上41名学生的短信。 “老师,你可别再难过了吧,我们很爱你啊,希望你明天回来上课”“老师,恐怕你不舒服,我明天去打败他了”……这些信息里,唯独没有的。
他的行为被学校老师判定为“邪恶”,但他仍然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不知道其他老师对他说了些什么,但第二天下午,他带着一束鲜花来到了办公室。卡片上,他只写了两个字:“玛丽,对不起。”
我把冬季学校的时间表写在这张卡片的背面,它在墙上挂了整整一年。
之后,课程照常进行。我仍然在课堂上提问,我仍然偶尔取笑他,他和他的同学也会在上课的路上拦住我和我聊天。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本英语书的封面上用黑碳笔写着一行大字:“别惹老师生气”。重复了很多次,而且很厚。他对我尴尬地笑了笑,但我却忍不住笑了。
我没有生气,但我对自己很失望。我非常愧疚,为什么自己作为一个学生没有保持足够的理智和宽容。对我来说的代价是一种惩罚,对我来说的代价却是长期与自己的斗争。
很久以后我才开口谈论这个问题。那时我已经在天津了,距离他们有4000公里。
“因为我的不成熟,给你带来的惩罚,我感到很抱歉。”我终于在手机上输入了这句话。
“你胡说什么?本来就是我的错,就像你说的,我应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惩罚还好,后来我又犯了一个,害得我们班主任都没有了。”年终奖。”
第二个处罚是,他殴打一名抢宿舍楼下乒乓球桌的学生。为此,老师们几乎都惊呆了。
后来听说他很乖,很安静,而且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俯瞰阿勒泰市/刘瑞琪 摄
我在阿勒泰发生了一起“集资”治疗乳房痘痘的“丑闻”。
课间休息时,不同班的同学总会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头来,低声说“老师,出来一下吧”,然后赶紧把几个乳房肿块塞到我手里。就这样,我的桌子上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奶疙瘩山”。
一个奶疙瘩几乎需要一小桶牛奶才能形成。据说,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找到两个味道相同的奶饺。是游牧民族的干粮。过去,酸奶饺子是冬季牧场牧民面条中不可缺少的调味品,作为醋的替代品。
李娟在《春天的牧场》中写道:“哈萨克人做客时通常都很隆重,就连小孩子也带着礼物上门。礼物通常是一块旧软丝包裹着的风干羊肉和几块奶块。” ”。
我养成了每天都长肿块的习惯。当我早上到办公室时,我会拿出一颗酸牛奶疙瘩咬一下,以补充一天的能量。然后我小心翼翼地用纸包好,放在书架旁边,赶去上课。当我写作业累了的时候,我从书架上拿起早上的奶块,含在嘴里。
一块牛奶我可以嚼一整天。在学生眼中,这也成为了办公室里的一幕:南开大学的英语老师一直在嚼奶疙瘩。
阿勒泰市和天津市一样大,但我觉得很小,只是一条南北向的主干道。打车很便宜,3元起步,基本可以到达我所有的目的地。
没有新光置地,没有百盛银泰新世界,更没有中影万达大悦城。
我们最大的娱乐就是散步。正如当地人所说,“阿勒泰就像一个从北向南滚动的馕”。
“华丽”是一个购物中心。每次我在这里散步,我都会想起帕兹·拉蒂的话。
有一次上课,我在讲“be of(某个地方特有的东西)”这句话,帕兹拉提就编造了一句话:“Huali is of Altay.(花里是阿勒泰特有的)”。我很惊讶他们的思维,灵活又可爱。
有时候,我们有幸去看电影。
老谋子的《归来》上映了,我很想看。刚来的时候,我就决心不降低伪文艺年轻人的生活质量,于是7个人去看了《速度与激情6》。多么精彩的电影啊,但是有一个片段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赛车。坐在前排的大小姐说道:“哎呀,屏幕太小了,我估计是冲出去的。”
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海陆空”就能解决你的问题。海陆空是一块长约一米半、宽约四十厘米的铁板。最底层铺上土豆和红薯片。上面有烤鱼、烤鸡翅、烤羊肉等等,天上飞的,地上长的,水里游的都在里面。端上来时,滋滋作响,“好吃到流泪”。
我们还喜欢在华林公园的“海拔888米”的牌子下拍照,决定把四个季节都拍下来。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秋天的白桦林特别美丽,就像一幅油画。可惜镜头太蹩脚,模糊。
学生篮球比赛
李娟在文章中写道,这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向往外面的世界。也有不少年轻人不远万里来到阿勒泰这个边陲小城。来之前,他们的心里都充满了浪漫的想法。然而,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做“现实”。几乎所有人到最后都会对这里失望,最多两年就离开。就算要留下来谋生,大家也会怨声载道,一切都会出问题。
我们不记得宋哥的姓氏,但支教组的老师都这样称呼他。他是四川人,毕业于四川某大学。 2010年4月25日进入新疆教授地理。
学校安排年轻教师互相听课。我曾听他对班上的学生说:“像我们这样的国家,北有冰原,南有海洋,西有沙漠,东有海洋,这是一个大国。”
冬天,他经常和我争夺学校教职工健身房唯一的跑步机。那台跑步机太旧了,人们在上面跑步时会感觉到剧烈的晃动,最后它坏了。支教队的袁老师每天绕室内羽毛球场跑100圈。经过他的“准确”测量,球场的周长是40米。
“我收拾好行李箱,从成都坐了48个小时的火车到了乌鲁木齐,然后又坐了12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了阿勒泰。四月的天气还是挺冷的。我还记得试训时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演讲。”宋说。我试讲的内容是“固体废物处理”,因为试讲的要求是学生学过的地方,老师要继续学下去。
普通的热情可以催人去远方,而强大的热情则可以让人留在远方。留守的宋歌将新疆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
离开新疆后,我才意识到他的话的普遍性。我早已不再说“你们的新疆”,而是“我们的新疆”。
阿勒泰牧区。
这个小镇里,隐藏着许多梦想。
阿勒泰是一个具有将军“专长”的地方:整个城市依托将军山,城内主干道旁有一棵将军树,还有一座古城门,名叫“将军门”。
将军山位于岷江东岸,与骆驼峰隔江相望。两山对峙,是阿勒泰的象征和骄傲。
臧哈尔同学告诉我,他们乐队的排练室就在将军山后面。
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哈萨克小伙子总是喜欢用“干”这个词。他喜欢听“重金属”。我通常自己翻译外国歌词,“阿勒泰地区听过这些歌的人不一定超过5个人”。
在将军山,他们有一个简单的排练室。阿勒泰冬季气温为零下20至30摄氏度,他们自己把煤拖上长坡,这是四个孩子的坚持。
乐队几乎已经调准了。他们在一家KTV租了一个场地,举办了一场专场演出,并收取门票。去的人比预想的要多得多,场面十分热闹。他们赚了近2000元。
“如果有一天乐队解散了怎么办?”
“不。”赞加尔说:“如果有一天乐队解散,我会说这是我的第一支乐队。”
为了让新教师对高考要点保持“问题意识”,学校要求我们参加高三的月考和期中考试。
答卷给了我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英语150分中,90分是客观题。但这里使用的“答题卡”不是机器可读的卡片,而是老师“人读”的卡片——点燃一炷香,在正确选项上烧孔,盖在学生的答题纸上,并将它们重叠以显示黑色铅笔标记是正确的。
阿勒泰的冬天来得很快。
考试进行到一半,窗外飘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我在草稿纸上写下:“窗外正在下着白色的饼干雨。”
每年6个月的雪季都是这里值得炫耀的。
任何降雪都可以达到膝盖。雪已经下了好几天了,雪可以堆到齐腰高。我听一位老支持者说,冬天的时候,你会感觉整个城市显得矮一些,建筑物、标志等都只高出地面一点点。
说到玩雪,我的学生把阿勒泰以外的人称为“南方人”。
南方人打雪仗时,会先捏一个雪球,然后扔出去。阿勒泰最传统的打雪仗方式是,一个人过去,把一个人打倒,然后出现一堆人,搓着手,立即铲雪,把人埋掉。大雪来临前,学生对我坏笑了一下说:“所以,雪后不要一个人呆着。”
我曾多次被“活埋”。铃声一响,有的学生跑到讲台上说:“喂,老师,我帮你拿书,拿电脑。” “你先把手机和钥匙留在我这里。”这确实是一个“坏”信号。
后来,年轻教师得到的经验是,大雪天安排两分钟自习,提前“逃”回办公室。
他们还会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设下“埋伏”,多次拖拉办公室门口的地板,让老师很容易在冰上滑倒。
当操场上的雪足够厚的时候,“雪杯”足球赛就要开始了。
山上是森林、雪原、雪山的景观。滑雪专家表示,这里的雪质是全国最好的,可与日本北海道、欧洲阿尔卑斯山相媲美。
阿勒泰有着古老的滑雪传统。图瓦人居住的地方,夏季游牧期很短,只有3个月左右。冬季气温为零下30摄氏度,积雪深达1米。牲畜行动困难,因此滑雪成为它们在山谷中奔波、迁徙、运输和狩猎的重要方式之一。
2015年发布的《阿勒泰宣言》认为,阿勒泰是世界滑雪运动的起源地。它有1万年的滑雪历史,超过了挪威滑雪的4500年和俄罗斯滑雪的8000年。
对于这里的学生来说,滑雪就像走路吃饭一样,并不是什么特殊技能。我有一个学生,13岁时在全国滑雪比赛中获得第二名。她的身体素质看上去并不出众,平时也很少说话,低调。当被问及获奖的事时,她平静地回答:“嗯,事情就是这样,该上初中了。”她的兴奋程度似乎没有班上第一那么高。
阿勒泰的冬天漫长,不时有锅盖大的雪花从天而降,日落时间也从晚上10点移到了晚上7点左右。
出门前我们都精心打扮,头上戴着帽子、耳袋,穿三层袜子,脚上穿着厚厚的雪地靴。我把自己包裹得像一只“说英语的熊”。
团里的人陆续患病。
我的病或大或小。二十多岁的女孩,整张脸都没有一平方厘米的好皮肤。因为对环境的适应力不够,脸上除了痘痘,还有痘疤,有的正在酝酿、生长,立马就会爆发。严重的时候我几乎一个星期没有照镜子。涂抹药膏时,请始终面向手机屏幕。还有同学给我找秘方,给我酸奶擦脸。
“马老师,你什么脸色?”问的人多了,我就问:“我的脸怎么了?脸上有胡子吗?”
我的脸还需要治疗,我不会放弃治疗。
一块铁板上白底红字用中文和哈萨克文写着“哈萨克医医院”。医院建筑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淡蓝色的墙壁,红色的飞檐。
我是支援小组中唯一一个去哈医医院看病的人。在医院的时候,我遇到了隔壁班的学生米克的妈妈。她是这里的医生。当她知道学校不方便准备草药时,她若有所思地说明天早上米克上学的时候她会把它带到学校。
我躺了下来,床边的机器开始喷出蒸汽,我的整张脸都被“浇水”了。蒸汽停止了,医生开始注射针头。挤掉粉刺。
来来回回,我的脸上至少留下了一百个针孔。
下床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把剩下的药物洗掉。走廊里等待治疗的病人或坐着或站着,他们都在“注意”我。直到我照向墙上的镜子,看到自己的头发已经被蒸汽打湿变形了,脸又红又肿,布满了针孔,难看极了。
冬天的阿勒泰白天也变短,天色也变暗。我戴着护士好心送给我的蓝色口罩,站在公交车站牌下,心情复杂。
电商300亿元的成交额,恒大夺冠带来的新讨论……信息爆炸的时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我的脸,我只想健康地回来。
有一次我上楼,就听见身后两个女同学窃窃私语:啊,那个支援老师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不敢回头。我的脸确实状态不好。难道我们不允许别人告诉我吗?可就在这时,我们突然听到班长的怒吼声:“你们胡说什么?我们老师的脸怎么了?”
回头一看,他的拳头高高举起。他低声说道:“给我滚出去,你们是女孩子,我不会打你们的,出去之前先把嘴清理干净。”
我们班长身高都快1.9米了。我经常用“月亮”脸骂他,但他也一副醒着或者不在乎的样子。他私下里从来不跟我开玩笑,我们的关系很冷淡。
但那一刻,我突然很感动,想哭。
新年快到了,趁着学生们放寒假的时候,我们有一个月的假期回家探望家人。
我的学生达乌列来办公室交作业时,给我讲了一些关于阿勒泰鱼类的知识,如“薄鳞蛙、鲑鱼、白斑狗鱼、鲈鱼、鲤鱼、高体鮰鱼、白斑鱼”。 ,还有江鳕。” ……”他的重点是:“寒假不走的话,可以来我们福海县看看‘冬钓节’。”
一行人似乎并没有那么急着回家。直到回家的前一天,袁老师还有五节高二数学课要上。他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谈论椭圆和双曲线。
由于时间冲突,他参加了13班的第四节课,未能参加14班。他向同学们表示歉意,因为课程没有上课,没有机会参加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
“第四节课,我一打开门走进教室,就傻眼了。另一个班的学生拿着凳子,挤在过道和讲台旁边,原本容纳60名学生的教室里挤满了人。” 120名学生。”袁老师说。 ,“我觉得值得,真的很值得。”
另一个深深印在他脑海里的场景是元旦演出。体育馆里挤满了人。袁老师带领的一百多名学生站在长凳上,大声喊着“袁野,我爱你”。我几乎要流泪了,“这种感觉我这辈子不会再有了。”
阿勒泰纬度高,十月下雪,明年四月底春花才开。
阿勒泰的春风“像母亲的手”。如果再过一个月开车进山,你会惊奇地发现山上的风景被阳光照射的区域一分为二,一边是鲜花盛开,一边是雪山。
山上积了6个月的冰雪融化成河,猛烈地带着泥土,清澈的河水变得像黄河一样浑浊。阿勒泰地区的自来水是冰雪融化的水,泉水中会含有泥沙。我悄悄把白衬衫放进衣柜里。
经历了文科和理科的分班后,我和一些同学成为了彼此的“前任”,我离开的时间也进入了倒计时。
没有课的时候,“前辈们”经常从教学楼的一端跑到办公室的另一端,从一楼爬到三楼,聚集在我的办公桌旁。
但每次课间我都忙着给“现在的学生”讲解读书,只能对他们抱歉地笑笑。他们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
6月19日,我上12班的最后一堂课,没有正式的告别仪式,但我第一次在站了一年的讲台上流下了眼泪。我答应他们,两年后,研究生毕业后,高考前,我会回来给他们加油。
我听到第一排的同学窃窃私语,票价多少钱?到时候我们凑钱,你也得回来看看。
然而我却没能兑现这个承诺。他们高考的日期和我研究生答辩的日期正好吻合。这成为我一生中说过的最大的谎言,也是无法挽回的遗憾。
宋哥说,“来到这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人生没有最好的选择。”
离开时,学生们送给我一张10分钟的视频CD。全班同学在操场上高呼“玛丽,玛丽,我们爱你,你永远是12班的美丽”。
我的抽屉里堆满了他们留给我的东西,有照片、文具、巧克力、新疆帽子……桌子上有一小袋母乳,一张小纸片上有学生歪歪扭扭的样子。笔迹:老师,您知道吗,每个哈萨克人都是吃着奶疙瘩长大的。牧民家庭的孩子在出远门之前,母亲都会在行李里塞上一包手工制作的奶饺。这是母亲的手艺,是家乡的味道。
7月2日,我背着这些乳房肿块上了飞机。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阿勒泰。
除署名外,本版所有图片均由马玉萍拍摄
版权声明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
本文系作者授权本站发表,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