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如诗般清冷的月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故事?
情况紧急,施肇基立刻赶往英国大使馆。遗憾的是,朱尔典已经前往天津,预计晚上才能返回,因此他只能无奈地返回家中。经过又一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施肇基一大清早就乘坐马车外出。
次日清晨,施肇基踏入外务府不久,便接到了法国使馆递来的公函,内中要求迈尼斯接替伍连德的职位,担任东三省防疫总医官。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施肇基陷入了两难,他坐在那把硬木制的圈椅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的脑海中,不断地交替浮现出伍连德和迈尼斯的面容。若将这两张面容比作太阳,那么此刻的施肇基,就如同那位手握弓箭的后羿,他只能让一轮太阳在天际留下一道痕迹。自从在槟榔屿邂逅伍连德,便对这个青年才俊心生难以言喻的喜爱与信赖。伍连德虽是黄皮肤,迈尼斯却是白皮肤,但在他心中,伍连德的面容愈发明亮,而迈尼斯的则逐渐变得昏暗,他几乎忍不住要拉弓射箭,瞄准迈尼斯。然而,为了谨慎行事,他还是决定先拜访英国公使朱尔典。
施肇基与朱尔典见面后,简单寒暄了几句,随即表明此行是为了请教问题。他提出,若从医学领域来看,英国与法国,哪个国家的医学更为卓越?朱尔典微笑回应,称法国是一个充满浪漫气息的国家,在艺术方面有显著优势,但在医学领域与英国相比,还是稍显不足。得知此言,施肇基显得十分激动,紧接着又询问英国医学领域哪所大学最为杰出?朱尔典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是剑桥大学。施肇基猛地叫了一声好,随即放下手中尚温的茶碗,急忙起身告别。他迅速坐进马车,耳边回荡着清脆的马蹄声,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了。他明白,是时候将弓箭瞄准那个目标了。
施肇基在接到伍连德的电报后,整夜未能入睡。他未曾料到,迈尼斯抵达哈尔滨后,并未将防疫工作放在首位,反而摆出一副老资格,与伍连德争夺职位。他心中想,尽管伍连德持有英国护照,但在迈尼斯看来,他依旧被视为中国人。施肇基认为,除了对疫情的不同看法让迈尼斯无法忍受伍连德之外,迈尼斯内心深处,可能还存在着白人天生带有的那份自大与傲慢。
林家瑞手持施肇基回传的电报,脸上洋溢着喜悦,踏入实验室。此时,伍连德正沉浸在沉思中,坐在显微镜前。林家瑞的神情立刻让伍连德明白,朝廷对他的信任和支持并未改变。电文内容如下:撤销迈尼斯参与东北鼠疫防疫的职责,伍连德将接替其位,继续领导东北地区的防疫工作。
大号香烟味道浓烈,伍连德吸了一口便被呛得连连咳嗽。奇怪的是,咳嗽了几声后,他感觉肺部似乎得到了舒展,那在口腔中蔓延的辛辣烟草味,竟然逐渐散发出一种丰收的韵味,带着一丝丝的甘甜,又带着一丝丝的香气。伍连德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位即将赠送他红小豆的鼠疫患者。依据哈夫肯医生的诊疗方案,伍连德断定,那位不幸的病人,怕是无法再活着品尝他心心念念的大豆了,他不禁长叹一声。回想起自己抵达哈尔滨,防疫工作刚刚开始,便遭遇重重阻碍,而唯一前来支援的迈尼斯,却与自己关系紧张,伍连德感到难以获得众人的信任,心中一时感到沮丧,加之对远在天津的妻儿的深切思念,他竟然产生了退出的念头。在移除三根高大的白杆之后,伍连德最终下定决心,向施肇基发出电话,表达了自己希望辞去东三省防疫总指挥这一职位的意愿。
伍连德的目光变得湿润,他深知握在手中的电报纸虽然轻如鸿毛,但施肇基在作出这一抉择时,所承受的压力是多么巨大。
夕阳西下,气温逐渐降低,窗户上那层厚厚的霜花,在白天的阳光照射和室内暖气的轻抚下,几乎快要消融完毕,然而随着阳光的消失和室内温度的降低,窗玻璃底部的霜花又停止了融化,伍连德得以静静地凝视它们。在槟榔屿这个热带岛屿上,他从未见过霜花的身影。而当他留学英国,遇到寒冷的冬季时,霜花倒是时常出现,但他因为忙于学业,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留意。此刻,霜花绚烂得宛如一场梦幻,跃然于他眼前。他仿佛看到了枝叶摇曳的树木,翩翩起舞的云朵,奔腾不息的河流,以及峭壁耸立的山岩。他意识到,自己判断的肺鼠疫,竟与眼前的霜花如此相似。尽管人们目睹了它,却纷纷投以怀疑的目光,将其视为一种幻象。
伍连德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防疫工作中,他决定依照自己的构想,增设若干隔离病房,并大规模生产口罩。
伍连德与迈尼斯道别后,踏上了返回住所的路途。途中,他请林家瑞帮忙购置了几盒大白杆香烟。这位向来不吸烟的伍连德,抵达住处后,便迅速脱去外套,坐在窗边,点起了一支香烟。
迈尼斯并未即刻从哈尔滨抽身。尽管未能担任东北防疫总医官让他感到遗憾,然而对医学的深厚情感驱使他前往俄国铁路医院,探望那些患有鼠疫的病人。他坚信伍连德提出的肺鼠疫理论是错误的。若忽视老鼠这一防疫关键点,便等同于放过了最应被责罚的敌人,而更大的威胁尚在未雨绸缪之中。在离开之际,他迫切希望获取临床上的实际证据,用以向这位在他看来过于执着的剑桥博士指出:您的结论并不准确。
然而,次日伍连德前往俄国饭店拜访迈尼斯,却见对方面容阴郁,对他态度冷淡。原来,迈尼斯自认资历高于伍连德,对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中国人领导心怀不满。因此,他先行前往奉天,恳请锡良总督将他任命为东三省防疫总指挥,却遭到锡良的婉言拒绝。迈尼斯在北上途中怒火中烧,见到伍连德时自然无法保持和颜悦色。伍连德在表达对疫情的看法,主张对患者实施隔离,并号召大家戴上口罩,然而迈尼斯和哈夫肯却带着轻蔑的笑,质疑鼠疫能否通过呼吸传播,坚持认为防控的关键在于大规模消灭老鼠。当伍连德试图与他进行辩论时,迈尼斯竟情绪激动地一挥手,嘲讽道:“你身为中国人,竟敢嘲笑我?别忘了,我曾亲自前往唐山,成功扑灭了那场鼠疫!”我是中国的鼠疫权威,我能让哈尔滨太平的!”
纪永和自从被送往俄国铁路医院,健康状况每况愈下。起初,他还能斜靠在床头,透过宽敞的玻璃窗,观赏窗外的蓝天和浓重的树影。然而,如今他连举起手臂都变得异常艰难。翟芳桂将他送入医院,却从未前来探望,他怀疑她盼着自己早日离世,以便独占满囤的粮食!为此,他必须坚强地活下去,绝不能让那个可恶的女人从中获利!他料想自己不在屋内,贺威便愈发无所顾忌,恐怕会天天待在粮栈,而她是否已怀有身孕,他也不得而知。
伍连德在心绪沉重地离开俄国铁路医院,重返实验室之际,喜闻一则令人鼓舞的消息:朝廷派遣了一位增援医生,此人系北洋医学堂的掌门人,名叫迈尼斯,法国籍。他在唐山鼠疫肆虐之际,曾亲赴疫区,积累了丰富的抗鼠疫实战经验。在天津期间,伍连德与迈尼斯有过数次会面。这位实力雄厚的助手加盟,极大地提升了伍连德的信心。
纪永和对于洋人给他治病持有怀疑态度,每当哈夫肯前来检查,他总是回避。然而,那天他看到一位戴眼镜的中国医生到来,以为找到了救星,却没想到对方满口洋文。更令他失望的是,那位医生在为他检查时,竟然不敢直视他,明显是个胆小之人。在他看来,一个如此畏惧死亡的医生,能力也不会太强。
哈夫肯向伍连德透露,患者纪永和经营着一家粮栈位于埠头区。他前往三十六棚招募装卸工人,并在运送大豆的过程中不幸感染了鼠疫。三十六棚是哈尔滨知名的贫民区,环境恶劣,老鼠横行,四季不衰。若纪永和未曾踏入三十六棚,亦未遭受当地跳蚤的叮咬,那么他本可避免这场病魔的侵袭。可伍连德提出,纪永和染上鼠疫,不一定是发生在三十六棚,他猜测可能是埠头区的粮栈所导致,且很可能是通过呼吸道传播,因此应当迅速将纪永和的密切接触者进行隔离。然而,哈夫肯听后却带着不以为意的笑容,他认为这位担任防疫总医官的剑桥博士,可能因为肩负重任,承受了过大的压力,以至于变得过于紧张,甚至有些杯弓蛇影。
这天一早,纪永和打完针后,竭尽全力,艰难地坐起身来。连续多日,他只是凝视着那单调的白色天花板,感觉自己仿佛快要失明。窗外雪花纷飞,洁白的雪花让他感到胸闷。他渴望看到的是明媚的阳光。在他看来,那些雪花仿佛是飘散的纸钱。他心想,我还没离开人世,你们为何如此悲伤!正当他在心中咒骂雪花时,几只乌鸦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丁香树前,它们轻盈地落下,使得枝条因承载重量而微微颤动。这位身着黑色衣衫的不速之客,让纪永和感到愈发沮丧。
伍连德大致明白了患者的话语,他温和地安抚道:“请坚持,你肯定能活着走出这里,品尝到那美味的红豆。”纪永和听闻此言,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未曾料想,这位外表文雅的中国医生,竟然能流利地说着一口外语。纪永和感到沮丧,声音愈发洪亮地咳嗽起来,伍连德立刻躲开。他屏住呼吸,象征性地扫视了其他两位患者,然后急忙离开了病房。
纪永和正打算躺下休息,这时病室的门被推开。哈夫肯领着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外国医生走了进来。那医生面容方正,肌肤白净,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一头金发显得格外英俊。这位洋医就是迈尼斯。他逐一对着病床巡视,与哈夫肯手势并用,交谈甚欢。纪永和虽然无法听懂他们的对话,但他推测他们可能正在讨论病人的病情。当这位医生走到纪永和的床边时,纪永和突然开始剧烈咳嗽,伴随着一阵气喘。洋医弯下腰,细致地观察着他的眼皮和嘴唇的颜色,同时向哈夫肯询问着某些问题。纪永和注意到,那人的手掌上竟然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黄绒毛,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发出一声“啊——”,随之吐出了一口带有咸味的东西。纪永和看到洋医的脸色发生了变化,意识到自己吐出的并非寻常之物,低头一看,发现那口东西竟然是落在洁白被单上的一口发黑的血液!纪永和身体发冷,双手颤抖,牙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断断续续地说出:“我那堆积如山的粮食啊——”随即失去了意识。
医生啊,我绝不能就此离世!我家囤积的粮食,若你救了我,我将无偿赠送你两石上好的红小豆。纪永和因鼠疫而舌苔厚重,身体虚弱,他吐字显得有些模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将这红小豆带回家,煮成豆子,蒸成豆包,足够你享用至来年的二月二——”
纪永和突然昏倒,再也没有苏醒。经过整整一天的挣扎,他最终带着睁大的双眼离开了人世。与其他逝去的人不同,纪永和离世时双手并未完全松开,而是保持着一种半握的姿势。这仿佛表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试图紧紧抓住些什么。
病房宽敞明亮,且给人以温馨之感,共有八位患者入住,其中六位是中国籍,两位是俄罗斯籍。他们的面颊泛红,呼吸急促,显然是发高烧了。哈夫肯毫不保留地向伍连德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中国籍患者感染数量较多,是因为他们不太注重个人卫生;而污秽的环境,正是老鼠和跳蚤繁衍生息的乐园。当新来的医生步入病房时,那些因疾病而失去光泽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生机。哈夫肯将听诊器交给了伍连德,伍连德谨慎地走向了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仔细查看床头上的姓名标签,得知这位男子名叫纪永和。在进行检查的过程中,伍连德努力抬高头部,并侧转脸庞,以防止与患者呼出的唾沫相接触。
纪永和的遗体被移走之后,负责清理他病床的护士,在枕下意外地找到了一张纸片和两颗豆子。那张纸片上记录的是典妻的协议。这两颗豆子,一颗鲜红,一颗金黄,红豆宛如遥远天际的火焰,黄豆则仿佛是闪亮的金粒。它们并排摆放,宛如一对未曾沾染尘埃的双眸,显得格外明亮和清澈。
伍连德还没进去,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咳嗽。
翟芳桂取走的遗物,就是这一份典妻合约和两枚豆子。
更令伍连德感到震惊的是,鼠疫患者的病房门竟然敞开着,与其他病房没有任何隔离措施。在他眼中,这就像是把一只老虎从笼子里释放出来,让它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老虎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然而周围的人却还在沉睡。
纪永和逝世的第三日,迈尼斯在暂住的俄国酒店内突然发起了高烧,身体颤抖,咳嗽声不断,从喉咙里咳出的痰液呈现出黑紫色,并带有血丝,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感染了鼠疫。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此前在访问俄国铁路医院时,未曾采取任何防护措施去接触鼠疫患者,犯下了无法原谅的错误。伍连德对肺鼠疫的描述,果然是千真万确的!他回想起哈夫肯向他引荐的那位经营粮仓的病人,以及那口喷溅在被子上的鲜血。或许正是在那一刻,鼠疫杆菌悄无声息地侵入他的鼻腔和口腔,如同恶魔般潜入他的体内,暗中对他施展了致命的攻击。他懊悔地自语:“若当时能戴上口罩,死神或许就会与我失之交臂,啊,上帝!”
哈夫肯身着一袭白衣长袍,头戴一顶白帽,却未佩戴口罩。他所赐予伍连德的,同样是长袍与帽子,这让伍连德感到意外。哈夫肯走在前,伍连德紧随其后,一同朝着鼠疫病房的方向前行。
迈尼斯入住医院后,他所居住的那家三层高的俄国饭店随即被俄方封锁,并进行了全面的消毒处理。就连迈尼斯曾使用过的床铺用品以及纸张等物品,也都被彻底焚烧。
伍连德察觉到哈夫肯对自己的评价毫不在意,并未试图说服他改变看法,于是他提出了想要探访鼠疫病人的请求。哈夫肯则显得十分随意,他随意地摊开双手,回应道:“那就请便吧——”
迈尼斯被送往俄国铁路医院接受治疗之际,贺威也一同被送至该医院。然而,将贺威送至此处的人并非翟芳桂,亦非盐商之女,而是他家的家仆。盐商听闻,女婿近期不再沉迷于赌场,店铺提前关闭,频繁失踪。对此感到惊讶的盐商,派遣手下进行跟踪,方才得知女婿频繁前往纪永和的粮栈。众所周知,纪永和这个极其吝啬的人,将他从青云书馆赎回的妻室,暗地里仍旧当作妓女使唤。盐商怒不可遏,正欲关闭女婿的义泰号,切断其财源,使其无法再享乐,不料女婿却突然出现鼠疫症状,一病不起了。盐商立即吩咐仆人,将贺威送往医院治疗,随后将女儿接回府中,并将贺威的住所以及义泰号一同封锁。
哈夫肯的叔叔是一位知名的鼠疫防控专家。在印度孟买鼠疫肆虐之际,他运用了包括大规模灭鼠在内的多种措施,成功地控制了疫情的扩散。哈夫肯借鉴了叔叔的理论和实战经验,坚信伍连德关于新型鼠疫的理论观点是站不住脚的。伍连德指出,在印度,气候温热潮湿,为跳蚤提供了理想的生存环境;然而,哈尔滨气候寒冷,这个季节里,只有卫生状况极差的住户偶尔能发现跳蚤,根本不存在跳蚤繁殖的温床。尽管如此,鼠疫患者却频繁出现,这表明跳蚤并未扮演杀手这一角色。
哈夫肯终于戴上了那副厚重的口罩,自迈尼斯入院以来,他的面容上便再未见笑容。他开始采用叔叔所用的抗鼠疫血清进行治疗,企图挽救迈尼斯的生命。但遗憾的是,迈尼斯的病情却愈发严重,宛如一块从山顶滚落至悬崖边的石头,其大半身躯已滑落,坠入深渊似乎已是不可避免的趋势。
哈夫肯早已从报纸上知晓了伍连德的到来。伍连德向他透露,此地的流行病并非腺鼠疫,而是肺鼠疫。对此,哈夫肯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笑意,表示认同哈尔滨确实存在鼠疫,但坚信那必定是腺鼠疫无疑。他认为,由于缺乏跳蚤这一传播媒介,鼠疫根本无法在此地传播。
迈尼斯在染病仅一周后,便因气血耗尽,合上了那双眼中流露着忧郁之色的眼帘。那是一个气温逐渐回升的冬日,哈尔滨的上空,呈现出异样的晴朗。哈夫肯亲自为迈尼斯的遗体覆盖上了一块白布。尽管这块白布的尺寸并不大,但在哈夫肯看来,它却仿佛是无限广阔的。因为那片白布承载着他在心中永远无法逃离的,那片茫茫无际的雪原。
哈夫肯院长,身材挺拔,基辅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年纪轻轻尚不足三十,身为犹太人。伍连德紧握他的手,从那坚定的手劲中,他能感受到对方不仅见解独到,而且颇显自豪。
贺威在俄国铁路医院历经一周的苦痛后,终究步入了永恒的黑暗。护士在整理他的病榻时,意外地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张纸页。她感到十分惊讶,因为这页纸与之前已故的纪永留下的那页纸惊人地相似!她惊恐万分,以为遇到了鬼魂。贺威的家属事先已经声明,一旦患者离世,其遗物一概不予保留,应由医院负责焚烧处理。护士迅速将那页印有指纹的纸张投入垃圾桶,随后由负责打扫的人员将其收集并送往锅炉房进行焚烧处理。
伍连德在除夕夜的钟声即将敲响之际,踏入了新城区的俄国铁路医院。这家医院占地面积广阔,设备精良,近期接连接收了多位鼠疫患者。患者群体中,既有来自埠头区和新城区的中国同胞,也有俄罗斯人。伍连德意图观察俄国同行如何应对鼠疫。
贺威于一月十三日离世,这一天恰好是星期五。对于忌讳这一天的外国人来说,外出的人寥寥无几。哈尔滨城显得如同中毒之人,刚刚经历灌肠,街道和巷弄一片寂静,毫无生机。然而,对于天来说,这并非一个不吉利的日子。因为再过两天,便是农历的十五。尽管天空中挂着一轮清冷的月亮,但由于它光芒四射,仍旧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感觉,宛如一面激荡人心的战鼓。
哈尔滨的教堂在平日里依旧保持着教堂的模样,但每当圣诞和新年降临,它便化身为风琴的聚集地。这些风琴体型各异,因而发出的音质也有所区别。尽管它们演奏的都是钟声,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有的钟声深沉而凄凉,宛如漫天飘落的雪花;而有的钟声则清新而温暖,仿佛一场细腻的春雨。伍连德在聆听此起彼伏的新年钟声时,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欧洲,回到了他在剑桥大学求学的岁月。
然而,这面鼓上却有一抹微小的暗影——想来是鼓槌此刻正敲击在那片区域,从而阻挡了那片光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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