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4击鼓出击
这样一来,朱自冶陷入绝境了!虽然我们的经验难以推广,众多名菜馆都敷衍塞责,摆几只大众菜在橱窗充门面。然而风气一旦形成,那苏州名菜变了味,菜名未改,价格没动,制作却不像先前那般精细。朱自冶长着怎样一张嘴,他能够分辨出味别之千分之几!才一品尝就摇头,就皱眉,就给人家提意见。朱自冶把形势估计错了,这时候再没人把他当成朱经理,资本家这三个字可不那么悦耳。有钱能怎样,不允许收取小费,要是爱吃那就进来,觉得丑那就请出去,反正营业额大小跟工资没啥关联。要是依了你朱自冶的说法,还会落下个给资产阶级服务那样声名不太好的状况!
朱自冶哪能受得了,每回吃一顿饭之际,便历经一阵懊丧之时,一阵痛苦时刻,一阵阵地胃里泛起难受,全日里都感到饭儿没吃饱,酒水喝不足,瞅见酒菜却又会反胃,他精神萎靡不振罢了,不存在什么乐趣可言,整日于大街之上转来转去,时常购买些糕点装在草包里,又觉着糕点也比不上往昔那般美味,放置于房间里都已发了霉,被我的妈妈给扫进垃圾堆里呵,那个颇具气派的小肚子又慢慢地瘪了下去。
有一天晚上,朱自冶居然推门而入,醉醺醺地站在我的面前:
“高小庭,我……反对你!”
资产阶级已然实施反扑举动了,对此状况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相应准备了,那就是表明这样的态度:“请吧,欢迎你展开反对行动。”。
“你把苏州的名菜弄得一塌糊涂,你你,你对不起苏州!”
这属于你的看法,菜碗并未被打翻,一塌糊涂这种情况是谈不上的。没错,我对苏州的地主以及资产阶级有所亏欠,然而对于苏州的人民而言,我能够问心无愧啊!
“你你……你对不起我!”
“是的,应当对不起你,因为你自己也是资产阶级!”
“小庭啊,人可要凭点儿良心,这些年来我可没有亏待过你!”
朱自冶变得语无论次起来,他居然妄图将伤疤揭下作为膏药来贴。这一下可惹得我心头火起,我说道:“朱经理,我的确是对不住你,再者也有对不住你朋友的地方。你那些朋友当中,有三个是地主身份,又有两个是在反动党团特的册子上有着登记记录的,另外还有三个是拿定息的,并且这里面还包括你自己。你可别有那种念头,以为定息能够一直拿到老,要知道这资产阶级终究有一天是会被消灭掉的!”。
朱自冶猛地吃了一惊,觉得我们的政策好像又要发生改变。对于他而言,吃东西固然是相当要紧之事,可性命安危更是至关重要的。他那一半的酒意顿时消散了,身不由己地往后退,拿出一根前门牌香烟递过来,却被我用一根飞马牌香烟给挡了回去。他顺势把香烟一叼,吸了一口说道:“真该死,今天托人到常熟去买了一只叫花子鸡,那味道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于是就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结果就稀里糊涂地跑到你家来了。哎,我是从哪个门进到这儿来的呢!”朱自冶这时想要夺门而逃了。
“慢点!”
朱自冶站住了。
朱经理,要是在任何一处有所不合你心意之处,确切来讲的话,关键在于我未曾向你传达一句尤为关键重中之重的话语,那便是你往后切不可再这般持续下去,必定得循序渐进地去着手逐步学会依靠自身的劳动力或所当为之事去获取生活所需!
“是的,我一定铭记。”
从那以后,我难得碰到朱自冶,他自然绝不可能再来替我表明拒绝。我对着关于他的事情十分留意关心,时常向妈妈打听情况。妈妈讲她也不晓得,老是不见朱自冶回返家中,房间弥漫着一股霉味。我猜想,朱自冶或许是去做其他什么事情了吧,进食虽是一生必备需求,可总归不应是终生执着的职业呀。
隔了不久,包坤年来向我汇报,他经常向我汇报。
糟糕透顶了,杨中宝他们居然搞起了地下饭店,那饭店是专门针对资本家来提供服务的,就这样的一个饭店,每一天每逢夜里时间段都能赚取数额巨大的钱财!
“可当真?”
绝非虚假,确是我亲眼目睹,地点处于你家东面的五十四号内,每个晚上都存在众多资本家在此相聚,杨中宝负责烧菜,有个举止神态怪异的女人负责收钱!
包坤年所言有理有据,我怎能够不闻不问的呢?当即前往居民委员会予以调查,找寻杨中宝去谈话,经过一问一查竟然寻得了朱自冶的踪迹。
经历对饭店失望后,朱自冶开始隐退了,他来到五十四号一座石库门里。这石库门里有四家,其中一家户主是孔碧霞。孔碧霞曾是政客姨太太,那政客能做官时做官,不能做官时教书,还有教授衔头。苏州小巷人物无奇不有。据说,年轻时孔碧霞美得似仙女,曾拜名伶万月楼为师,还客串《天女散花》哩!令人惋惜的是,仙女一旦到了四十岁往后,就不怎么能够招人喜欢了,在解放截止之前,那个政客没有告知就离开了,逃向香港,将孔碧霞以及一个八九岁的女儿丢弃在了苏州。
那时的孔碧霞,年轻之际已然习惯了打扮,或许是因为登台表演过的缘故,故而举手投足间,顾盼之际的摆动扭转等,皆十分注重形体美。注重程度倘若过了界限,便会演变成矫揉造作、扭捏作态;尤其是在没姿可展却非要刻意展示姿态时,便显得有些怪异。苏州话用来骂人的话,并非那般悦耳动听,人家在背地里称她为“干瘪老阿飞” 。
朱自冶向来长久都是不近女色的,可为何就在突兀之间和孔碧霞掺和到一块去啦呢?简直非常容易理解,那是因为这个孔碧霞具备着能够烧出一手很棒的好菜的手艺呀!
孔碧霞那有着数十年的风流经历的生涯,全都是在亲手去做羹汤的过程里度过的。她丈夫的那些朋友,都是身处政界、实业界、文化界的高雅且事业顺遂的人士,像朱自冶这般的人根本别想进入他们的圈子。什么美食家呀,在他们眼里,朱自冶仅仅是个肥胖笨重的财主,贪吃无厌的家伙,只知道吃食的粗陋之人。哪会有一个真正对吃很讲究的人天天都去饭店?“大观园”里摆的宴席哪有一桌是从“老正兴”买过来的?头汤面能算得了什么,那隔夜用过的面锅有没有被洗得干干净净呢!品茶得在花与月亮、月光之下,饮酒要靠着栏杆面向流水。居然踏入那乱纷纷的酒店之中去吃小吃,荷叶包裹着酱肉,臭豆腐干是被稻草串起来的,这像什么样子呐!那些高雅且有权贵身份的人,唯有在迫不得已之时才会去到饭店里进行应酬,挑挑拣拣地吃上几筷,却总是感觉味道过于浓烈,不够清爽,也不够雅致。锅、勺、笊篱没有进行清洗,纯正的味道里混入了杂味,并且始终有着那种毫无转圜余地的、饭店所特有的油烟味道!朱自冶始终难以忘怀的美食,在他们眼中仅仅是一种极为普通的食物罢了。他们开创了苏州菜里的另一个体系,这个体系是物质文明高度发达与文化素养极高的成果,它借助一种极为淡雅的形式展现苏州名菜的丰富内容,在经过极致雕琢后使其回归自然。吃被称作艺术,恐怕说的就是这一体系 。
得这一派真传的是孔碧霞那堪称独特、别具一格的烹调艺术。当年在社交界,她身为极有名且受人瞩目的姨太太,具备会唱戏,能够烧菜的独到本领,甚至还会操持几笔兰花绘画,展现别样身手。二十多年岁月里,她家庭院中名流纷纷汇聚,两桌麻将可供八个男人尽情寻觅消遣之乐事,而一桌酒席则由她登台表演,呈现精彩绝伦之景象。她家设有一位高级厨娘,然而这高级厨娘在她面前,也仅仅只能充当下手角色!
朱自冶到了被逼得毫无出路后,偶然间听闻他的一位喜好一同吃饭之人讲起,有一个事涉及到五十四号有着孔碧霞,这个人在当年有着那样的情况,有着这般善于某种技艺的本事 。
朱自冶一听,随即笑了,说道,你老兄是讲吃解馋的,好菜若要在家里做又如何能达到要求,你且想想,你并没有那般多的佐料、高汤,也没有那么大的炉火与油镬,事情根本办不成。
不信?没办法,我请不动那位尊神。她压根不把我们这些人当回事。解放前我想尽办法也打不进去……对了,近些年来听说她家境不佳,手头缺钱,或许看在钱的份上,能为我们操办一场。你家离她近,去试试看 。
朱自冶病急了就乱投医呀,他因为有想吃的想法,所以不论如何都会做出一些显得冒冒失失的事,会去的,他不顾虑地去敲响五十四号的大门嗯,直接地表明自己前来的意图。
假设处于解放前这个时期而言,孔碧霞要是不把朱自冶驱赶出去那真是奇怪!然而,那孔碧霞比不上朱自冶,她并没有数量众多的存款以及定息,房子早就租给了三家,必须依靠变卖家具和首饰来维持生活。与此同时,她已经多年没有从事这一桩事情,心里有点按捺不住想要施展一番,特别渴望再次获得他人的夸赞,重现往日的那种风情万种。她在心底已然做出了应许,可在表面上却还要摆摆姿态呢:
哎,朱先生你是听哪一位老先生活嚼舌根的,我们女人家能做什么菜,以前的时候烧点小菜,是没事弄着玩玩的!这女人的那一口苏白像唱歌一样好听,可惜写出来却不是那么能让人轻易明白的。
朱自冶那是肯定懂的,满脸带着讨好的神情,涎皮赖脸地哀求着:“就行行好,不管你帮忙做出来的啥饭食我们都会吃的,反正终究是会比饭店当中准备的要稍微好那么一点儿的。”。
“饭店!……”此言一出,孔碧霞以一种极为轻蔑的姿态,拖长了语调开口说道:“你们这些男人呐,实在是毫无出息可言,在闻过饭店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味道以后,竟然还能够吃得下食物!”。
吓得朱自冶目瞪口呆,饭店之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味道咧?答案显然是有着美食散发出来的香味,只有闻过之后才会使得胃口瞬间打开兴奋不已哩!“,对对,咱们这些人皆是凡夫俗子,已然吃了一辈子东西却什么都不晓得,求您赏个面子,就当是让我们能够开开眼界呀”。
“好吧,那就献丑了,你们几个人呢?”
朱自冶默算了一下,把食指一环:“九个。”
“不行,最多只能七个,人多是没好食的。”
“那就八个,正好一桌。”
孔碧霞露出了笑容,说道,朱先生,你并不明白那些规矩,那其中下手所占据的一个位子,是专门为烧菜之人预留的 。
好呀好,实在是对不起。朱自冶嘴上念叨着好,可心里却犯起了疑惑,怎么会有厨师坐到桌上来?但为了能吃上饭也只能将就了,紧接着从自己身旁掏出了一叠钞票,从中数出五十元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心里开始算计,就把这十块钱当作小费。
孔碧霞面有难色了:“哎呀,这几个钱吃点什么呢?”
朱自冶把心一横,八十块全部豁出去,买个面子。
孔碧霞迟疑起来,持续了好一会儿象是在哪儿进行计算,最终斜着眼睛看了朱自冶一眼说道,“行吧,不足的那个地方我也去凑上一份子出钱,哎,你这个人确实也真的是非常可怜啊!”。
事情这样子定下来了,孔碧霞充分地筹备了五天。听说存在一只红焖鳗未曾来得及制作,由于买回来的鳗鱼得先用特别的手段养一个星期,然而那朱自冶却馋得等不下去了。
至于这一顿到底吃了些什么,我没有参加,不能乱吹。
杨中,宝是参加了的,那一天,他正好休息,在大街上,碰到了朱自冶,朱自冶是去通知他的吃友们准时上阵的,没想到有位老友因病不起,需要另找候补的,看见杨中宝,便说:“走走,跟我去见见世面。”接着,便把如何找到孔碧霞等等说了一遍,连说带吹,借以发泄对我们饭店的怨气。
杨中宝向来不服任何人,技艺高超之人总归会有那么一丝骄傲之气。有名的厨师往往都是男性,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性呢!然而,他也曾听他的师傅讲过,在清末民初那个时期,苏州有一种称作堂子菜的菜品,它是从高等妓院中兴起而来的。制作这种菜的全部都是聪慧且漂亮的女子,就连长相丑陋的丫头都不允许在一旁帮忙,那做工精细得如同绣花一般。反正他闲着也没有事情可做,而且朱自冶又不用他掏钱,为何不借此机会去见识一番呢,如果真的有值得借鉴之处,自然也能够学到一些技能;要是名不副实的话,何妨借此嘲讽朱自冶一番,挫挫他的锐气!
仅仅是杨中宝,只对我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表明他不存在经营地下饭店这一情况,与此同时,对于这种毫无根据的小报告,他备感恼怒,声言是有人故意与他为难,他在一气之下,便不再提及孔碧霞,反而缠着我,要我把他调到交际处去。这件事情很快就得以办妥,所以我始终都不清楚那天晚上孔碧霞是怎样表现发挥的,到底吃了些什么样稀罕珍贵的美食!读者朋友们也无需为此感到惋惜,在后续的岁月当中我们还会看到她进行展示。“文化大革命”能够破坏诸多文化,然而这饮食方面的文化却是连绵不断绝不间断。那时,我仅能够凭借朱自冶的举动去加以猜测,笃定那天夜里的那桌菜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朱自冶一旦品尝便觉极其美妙,自此之后很难再见到他的身影。他不再诸如无头苍蝇般于街上胡乱转悠了,再也听不见他清晨开门去赶朱鸿兴的动静了;他仿佛超脱尘世不沾人间烟火了,一日三餐都在孔碧霞的家中进食。一个擅长品尝,一个精于烹饪;一个善于挑选,一个钱财富足。两人从共同进食进而发展到共同居住,从共同居住进而宣布结成婚姻,诸事理所应当,自然而成。
朱自冶最终成家了,一个往昔拥有过不计其数房屋的人,直至四十五岁的时候方才拥有了家庭!家庭是个奇特的事物,它会致使一个人变得有了约束,言行举止也稍微规矩了些。朱自冶变得稳重些了,留意言谈,也留意外表。其衣着和过去截然不同。笔挺的中山装,小口袋里插着两支钢笔,颇具几分学者的风范,这恐怕是孔碧霞依照她前夫的模样予以塑造的。
那个叫做孔碧霞的人,她可不单单只是擅长烧菜而已,在治家方面,她同样也是个厉害的能手。婚后,她想尽各种办法去调整住房情况,先是把朱自冶弄到搬过去居住,然后又把五十四号里的三户人家给搬过来。这般一来,三户人家各位的住房面积都因而有了扩大,与此同时,她自己呢,也并没有吃亏。原因在于,那五十四号啊,它是个中式风格的庭院,里面有树木繁密,竹石错落有致,还有池塘以及小桥,其空间非常大,围墙高高耸立,大门一关之后就形成了自成一体的天地,就算他们在里面吃得昏天黑地,也没有任何人能瞧见 。在那个时候,存在着不少像我这般的反吃战士,甚至还有反穿的情况;倘若有人精心考究饭菜,过分讲究衣着,那么就会有被指责为属资产阶级从而极具沾染资产阶级思想危险之忧。所以即便有钱的人,也不得不有所隐蔽,把门关起来吃饭,因为吃到肚子里别人就都看不见了!当然啦,要做到完全看不见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每天清晨人们都能看到朱自冶夫妇结伴前往菜市场。只见两人穿着甚是整齐,其中一人手提菜篮,另一人则拎着包,而且一个人的膀子还套在另一个人的膀子里,这模样引得过往行人不禁侧目而视,还会发出嗤溜一声:“干瘪老阿飞!”。
我的母亲向来不会讲孔碧霞的负面话语,她这般觉得那个女子做了一则善事,致使一个不成器的人改过自新。她提着菜归来时常会跟我说这件事,讲的是:“又遇上朱经理喽,如今变好了,夫妻二人恩恩爱爱,好似是在好好过日子的样子哟。”。
我听了只是哼哼,心里想:这叫变好?这是关起门来逃避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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